睡醒醒,精神极差,此刻看去终于好了些,絮雨不舍得就这么走掉,摇头:“白天都是赵伴当他们在照顾,女儿不累,就在这里陪着阿耶,等阿耶睡了,我再走。” 皇帝便也不再赶她,叫赵中芳带着人都下去休息,待跟前只剩女儿一人,拍了拍榻沿,叫她也上来。 絮雨依言登榻,和衣侧卧在父亲的膝侧,感到他伸手过来,温柔地轻轻抚过她的发顶。 耳边静悄悄的,只有远处那回荡在苍山不知哪一道山谷里的夜风所发出的回旋之声,若在轻啸,若又在宛转地诉说着心事,呜鸣不止。 她听着风声,慢慢地闭了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间,忽然听到阿耶开口,悠悠地道:“嫮儿,方才阿耶望月,你猜,阿耶想到了谁?” 絮雨的眼睫轻轻动了一下。 “除了你的阿娘,阿耶忽然想到裴冀。” 苍山之行,皇帝曾召裴冀同来,然而却被他以身体不适的借口给拒了,只派了何晋过来递送告罪奏章。 絮雨知道皇帝对他的这个举动颇为不满,更不信他真的身体不适。 絮雨也知,皇帝甚至动过派御医去往东都察看的念头,只是后来因为陈思达兵变的缘故,事情才不了了之。 “阿耶想到阿娘是自然的,为何又会想到裴公?”她顺着皇帝的话,轻声问道。 皇帝沉默了片刻,抚着她发顶的手掌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那日裴冀他侄儿背着阿耶下山,你知阿耶当时在想什么吗?” 絮雨的眼睫微微动了一下,悄然睁眼。 “阿耶你在想什么?” “你阿耶这一生,年轻的时候,在马背上打仗,做了皇帝后,出入多为乘辇。阿耶也不瞒你,被他那样背着行路,是阿耶从未有过的经历。当时阿耶竟然在心里生出一个念头——” 皇帝顿了一下,仿佛有些难以启齿。 絮雨未再发声催促,只静静地等着。 “阿耶竟然想,倘若此子是为朕之儿郎,该是如何的好。故方才阿耶想到裴冀,有些嫉妒,为他裴家能有如此一个儿郎子……” “朕这辈子,终究是亏心过多了。上苍叫你阿耶做了天子,大约便用尽你阿耶此生的全部运道了,所以别的事,从来都不会叫你阿耶如意。” 絮雨听到皇帝说到这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语气带着自嘲之意。 阿娘的离去,父女多年的分离,还有太子和康王的相争…… 阿耶所指的,是这些吗? 她的心中涌出深深的惆怅之感。 “阿耶不要这么说。若真如此赏识他,也很简单,等他这趟外面回来,好好封赏他便是了!” “ㄨㄨ” 皇帝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起来,带着恐惧。但很快,他突然抬起那只原本抚着她发顶的手,重重地在床沿上拍了一下,语调也随之转变:“不不不!嫮儿你不用听!方才阿耶是病糊涂了!阿耶是皇帝,天下万民的皇帝!什么老天,看不见,摸不着!阿耶做的事,也没有错!你贵为公主,又在外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如今好不容易才回来,从今往后,阿耶绝不容许你再受半点委屈!更不用说,叫你受那裴家儿的委屈!他就是再好,不低头,那也不行!” 絮雨再次睁眼,从榻上爬了起来,跪坐在皇帝身边,见他双目炯炯看着自己,神情显得极是激动,伸手探了下他的额,感觉好像又烧了起来。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的。阿耶你快躺下!”絮雨哄他。 “阿耶没糊涂!” 皇帝转面,避开她伸来的手。这时,只见赵中芳轻步走了进来,朝里张望了下,见皇帝和絮雨都还醒着,方开口道:“陛下,方得知一事,东都留守使裴冀到了!” 絮雨一愣,看向皇帝,见他定望着赵中芳,神色显得极是诧异。 “谁?谁来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的,皇帝又问了一句。 “回禀陛下,是裴冀!他说获悉猎场之事,又得知陛下近来龙体欠安,心牵挂陛下,加上他的身体也养好了,故赶了过来。” “他人呢?” “就在清荣宫外。方才和奴婢说了几句话,听到奴婢说陛下已经歇了,便说明日再来拜见陛下!” “叫他马上来!” 皇帝仿佛愣怔了片刻,突然,从榻上跳了起来,落地,随即反手叉腰,连靴都没穿,只着袜,人在榻前来回不停地走了几趟。 “站着做甚?还不快去!就说朕正好醒来,不妨这就见他一面!” “哎!老奴遵旨。” 赵中芳大约极少遇到皇帝露出如此激动乃至失控的神色,起初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