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又是自己哪里的话说错了,才会引发如此情状,然而死活却又不知错在哪里,他不禁也惶恐起来,连果子吃着都没味了,慌忙撒开,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透一下。 万幸,片刻后,耳中听到皇帝淡淡道:“也好。该上路了。”青头再抬头,见皇帝好像又无事了,转向自己,和蔼地吩咐人,把果子全放在食盒里,叫他带着路上吃,又问青头乘的什么车,听到是最末的大骡车,正要说什么话,叶小娘子忽然又说,剩下路程她自己坐车便是,正好可以带青头。 皇帝再看她,眯了眯眼,好再没说别的了,只吩咐赵中芳安排。赵中芳应是,随即出去,传达皇帝起驾的命令。 上命迅速传遍前后,仪仗与警跸护卫很快就位。皇帝在韩克让等人迎奉下再次登上车舆。青头紧紧抱着装果子的食篮,随叶小娘子在周围无数目光、以及郎君的注视下,爬上另外一辆马车,是跟在皇帝銮驾后面的。 竟然是他乘车,郎君骑马在旁,替他守道。 青头一时晕乎乎忘乎所以,直到上了车,又行出去一段路,慢慢冷静下来,忆起方才那叫他深感不安的一幕,悄悄问身边叶小娘子,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她打开车帘一角,望了出去。 穿过一片招展的旌旗和刀戟森严的整齐的马队, 她仿佛望向远处郎君骑马的身影, 片刻后,垂帘转面说道:“无妨。和你无关。” 虽然叶小娘子是出言安慰了,然而青头的直觉,令他还是无法彻底安心下来。 这夜,天黑之后,在路上行了整整一日,銮驾抵达苍山。 在老圣人一朝,圣驾年年来此避暑,因而行宫不但修得极是完备,论奢丽的程度,更是远超皇城宫殿。行宫以清荣宫为中心,周围凭山势,高低错落,或连绵不绝,或自成一体,另外建有大小不下数十间的其余宫室和各种飞楼。 早年长安陷落,此处自然也曾被占,但叛军只顾贪图享乐,这里并未遭受什么损毁。如今为了迎接圣人到来,这边早早做好一应准备,洒扫除尘,里外焕然一新。 当夜,皇帝入住此间主宫清荣宫,太子、太子妃、康王、宁王、长公主等,携新安王李诲、虞城丹阳一郡主等人,居濯秀、妙福、瀛洲等几所次宫,沐浴皇恩的大臣、命妇和藩王使节等,则分居裁春、青锦、瑞玉等等宫室。再剩余人,也按各自的份位和品阶,纷纷入住不同居所。 这一晚只顾安顿,行宫附近的山麓上下,灯火亮得如同白昼,在各宫苑的外面以及连接诸多宫室的道路之间,只见执事宫监和各家奴仆忙着搬运物件的身影往来纷纷,络绎不绝,直到半夜,喧嚣仍是没有完全停止。 青头到了后,自是跟着主人住。 裴萧元随韩克让,为方便随驾,与其余金吾卫之人一道居在清荣宫后面一片不远的阔舍当中。他有独屋。青头手脚麻利地收拾完毕,铺了床,去供膳所胡乱吃些东西果腹,终于守到主人回来更衣。帮他卸去甲衣,更换成平常穿的武官便服,又殷勤递上腰带。等主人着装完毕,一把抓起横刀,仿佛就要走了,赶忙端出那一盘他藏的葡萄,献上。 “这些都是陛下赏我的。还有这几颗,是叶小娘子亲手为我剥的。我舍不得吃,就吃了两颗,剩下全都带回来,用冰鉴冰着。郎君你吃!” 为了能叫郎君也尝到冰葡萄的味道,他还厚着脸皮管那老宫监借冰鉴,老宫监听到他说想留给裴郎君吃,一话没说便借了。此刻他眼巴巴地望着主人,期盼能讨他欢心。 裴萧元的目光落到盘中那几颗晶莹水润的去了皮的葡萄,看了一会儿,慢慢抬眼,终于开口,道:“我方用过饭,吃不下了。你吃吧。” 他的语气,是多日来不曾有的温和。 “我还要去巡夜。你早些睡吧,不用等我。” 他又吩咐一声,随即朝外走去。 青头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一热,再也憋不住了,顶着要再次被骂的风险,喊了声郎君,放下葡萄,追上去怯怯问:“郎君你就不问我,白天陛下都问了我什么话?” 裴萧元停步问:“什么话?” 青头觑着他的面色,将皇帝的问和自己的答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忽然那个时候,叶小娘子出声打断了陛下的话,说要走了。陛下好像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怪罪,竟真不再问我什么,起身走了。我越想越害怕,就怕是我又说错什么。后来我问叶小娘子,她说无事。但我还是不放心,就想问问郎君……” 青头说完,提心吊胆看着,见他沉默片刻,微微颔首。 “她说得没错,无事,你不必担心。” 至此,青头终于彻底放下心,长长舒了口气。 “没说错就好,没说错就好!”他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