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崔君的学生,姓闻。”江醒回过神。
江醒收拢思绪,招手让闻青轻过来,向她解释:“这位是扬州刺史陆柳,陆使君。”
“来见过使君。”江醒看闻青轻。
闻青轻上前几步,对陆柳行了一礼:“陆使君。”
“原来是崔君新收的小弟子,”陆柳脑中仍在回想太子殿下刚刚的反应,掩下心中讶异,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稍稍弯身,看起来很和气的样子,“闻姑娘,百闻不如一见,久仰了。”
他说起话来听着可真让人开心,闻青轻正想着怎么接话,江醒已开口说:“写字去吧。”
“……”好吧。
闻青轻小跑着往里去。
她本来想去睡觉的,现在倒不好再找宋书,闻青轻只能继续练字,困乏间听见竹帘外细碎而模糊的交谈。
“扬州向来多有山匪流窜,近日愈发猖狂,匪寇抢劫山下百姓、践踏庄稼、搜刮财帛、害人性命,我数次派人前往剿匪,可这些匪寇寨子坚固,又捉了许多人质上山,实在令人困扰,”陆柳深叹一口气,“怪我无能,不能想出什么高妙的计策;山匪微薄,不能令朝廷下问。我今日来,是想请殿下帮我上书奏表,托殿下情面,请朝廷派些经验丰富的士兵来帮忙剿匪,若能,柳万死不能报殿下之恩。”
江醒只说尽力一试,并未承诺什么。
“……”
陆柳满脸忧思地走了。
竹影深深,秋光微凉。
江醒进里间的时候,闻青轻已经睡着了,他掀着竹帘,一眼便看见小姑娘阖着眼睛,两手交叠,睡得很乖巧,一只手里还虚虚握着只毛笔,他走近,拿起闻青轻的练字纸细细端详。
前两张写得倒是可以,最后则完全不能看,大概是困了,最新的一张上面画的都是江醒看不懂的鬼画符。
右下角的字好认些,他细细辨认,才知道是“山匪”二字。她本来想写匪寇的,寇字太难她写不出,写到一半被涂黑放弃了。
“山匪”二字边上还有一行小字。
——不了解,问一问殿下,问师父也行。
她自己都是小小一只,倒很有勤学好问、忧国忧民的志向。
江醒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把她乱画的这张纸连同之前两张一起整理好,摆在小案一侧,找宋书要了件薄被给她披上,从一侧书橱中取了一本书出来看。
黄昏时候,屋外渐渐下起了雨,雨丝寒凉,透过窗子打在书上,微微濡湿了页角。
江醒在满室清苦的药味中偏头向外看,清冷的空气中,一棵梅树悄然生出淡白的花苞,沾在枝头,零零星星藏在冷风里,恰似洋洋洒洒的白雪。
他算算日子,恍然意识到,现已是初冬了。再过不久,就是年关。
他给闻青轻掖了掖被子。
——
今年扬州的冬天有些寒冷,十月末迎来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天地素白,远山苍茫。
秋深时雨水连绵,入了冬天气愈冷,现在甚至开始下雪,山道结了冰,益发不好走。
这些日子,闻青轻就一直待在小院,上午听崔町讲学;下午玩耍,有不能解决的问题就去后山找江醒;晚上练字、逗猫,睡觉,很平淡地过了几天。
这一日,崔町讲学时忽然提起:“快到冬至了,该是团圆的日子。”
闻青轻忽然想到什么,有些担心她的功课,说:“太子殿下要回京师吗。”
“为何问这个,”崔町有些不解,但还是答,“应当不回吧。”
太棒了……咦?
那他不是得不了团圆么。
闻青轻哦了一声,江醒不回京师她很高兴的,他要是回了,她的课业该怎么办呢;但他不回,闻青轻又觉得独自过冬至有些可怜。
她脑中灵光一闪,开心道:“师父,我们请太子殿下和宋书一起来过冬至吧!”
崔町怔了怔:“你说请谁。”
闻青轻非常开心,似乎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好主意:“太子殿下呀!他不是不回京师吗,正好与我们一起过。”
崔町有点想笑,心道这怎么正好呢,又想起她近日确实与后山走得很近。
太子殿下至纯至性,同他相处倒也没什么。他亦有心让轻轻与太子殿下多相处些。
“也好,你若喜欢,便如此吧,”崔町应承下,过了一会儿,语气委婉,怕伤害她的热情,“只恐殿下不会应允。”
“这不要紧的,”闻青轻看得很开,乌黑清润的瞳仁转着光亮,继而轻快道,“我想与殿下和宋书一起过冬至,殿下若不同意,该我求一求他。”
这有什么难的,她就常常求他教自己读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