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和扬州相去甚远;再加上闻青轻为寻找崔町,颠沛了小半个月,身体虚弱,经不起长久劳顿,是以车马在路上走走停停,经过一个小镇就停下来歇两天,赶路时间被大大拉长
——他们离开幽州时,幽州春深花繁;刚到扬州,树叶青红相见挂在枝上,寒风一起便飘零散落。
扬州已经是秋天了。
驿馆,清晨。
闻青轻掀开窗帘,草地上挂了银白的霜花,空气中飘着清淡的桂花的味道。
长生敲门,把脑袋探进来,问:“姑娘,要不要一起进城买桂花糕,这时候的桂花正正好呢。”
“我去的,”闻青轻从椅子上跳下来,披上毛绒绒的锦裘,跑到门口停住,理智回笼,“要先去问过师父。”
“院长昨晚彻夜修典,现在正在补觉,你留个信就行,反正院长对你有求必应,”长生把头探出窗子,往一楼小院看了眼,语速加快,“我对扬州城可熟啦,绝对不会认错路,咱们蹭驿馆主人的车马去,买了桂花糕再让他把咱们捎回来,姑娘快些,他们要走啦。”
闻青轻一看,车夫执鞭上车,再不下去就赶不及了,匆匆写下一封字条,交给驿馆的伙计,请他待会儿给崔町看,拉着长生一道,上了驿馆主人的马车。
扬州城车马繁华,人流络绎,集市两侧隔几丈就有桂花树,深绿的叶子间,开满星星点点的鹅黄。
长生领闻青轻直奔一家小铺,骄傲地说:“这儿的桂花糕是最好的。”
他排在长队里,慢吞吞磨蹭脚尖,嘟囔:“就是人太多,姑娘耐心等等,现买的、刚出炉的、热腾腾的糕点口感最好。”
“嗯嗯!”闻青轻点头。她不急于这一时,跟着长生乖乖排队,“给师父也带一份。”
长生认同:“那是自然。”
约莫过了一刻钟,长生终于拿到了属于他们的两份桂花糕,桂花糕热气腾腾,隔着油纸,都能闻到点心清清淡淡的甜香。长生与闻青轻并肩走在集市上,都瞧着那两提桂花糕,长生小心地把封线拆开,双手捧着,奉到闻青轻面前,献宝一样,说:“姑娘尝尝……”
闻青轻也很期待,眼睛亮亮的。
“刷——”
一个人影从闻青轻身侧飞过,快得像一阵风。
待二人反应过来,手中糕点早已不翼而飞。
长生气得脸通红,上前两步拨开前面的人流:“小贼!这是我辛苦买来的!”
长生赶上去,像泥鳅一样在人流间乱窜,没一会儿就跑得不见踪影。
……跑得真快。
闻青轻眨了眨眼睛,四下望了望,决定在这里等他。
她挪到集市一侧,一颗桂花树下。
树下有一小摊,摊前竖起一张白旗,上书“半仙”二字,说是摊子,其实只是简简单单一块布,布上零零散散落满桂花,一清雅少年一身松灰长袍,脖上挂一串铜钱,眉眼稍弯,笑意灿然,款款曰:“我为姑娘算一卦否。”
闻青轻指了指自己:“我?”
“正是,”少年含笑点头,不着痕迹地拉客,“姑娘宽心,我算不准不要钱的。”
没等闻青轻说话,他已抛出几枚铜钱,铜钱在阳光下反射出泠泠的光晕,少年垂首,作思忖状,少顷,抬头真诚道:“姑娘今日必有坎坷啊。”
闻青轻瞧瞧他的铜钱,什么也看不懂,说:“我不信天命的。”
摊前走过一位中年商客,幽幽道:“现在的骗子心真黑呐,小娃娃的钱也要坑。”
摊上的少年依旧和气微笑,并不受他影响,只是重申:“我算不准不要钱。”
闻青轻悄悄往远处挪了挪,纠结,桂花糕丢了算坎坷吗。
她在这里等了两刻钟,脚都站酸了,也不见长生回来,此时日头爬上中天,她重新走到集市中央,向着长生跑走的方向寻找。
桂花糕找不回来就找不回来了吧,师父醒来看不见他们会担心的。
她边走边看,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亲切的声音,面善的阿婆拉住她,笑呵呵道:“小娃娃,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走,是不是走丢了?你家大人在哪儿,我领你找他们去。”
闻青轻回头看。
阿婆一拍手,笑得合不拢嘴:“哎呦,长得可真俊!”
她刚刚看背影,就知道这个小姑娘不会难看。
闻青轻长发乌黑,穿着墨绿的裘衣,小小一只,像只成精的青团;小青团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慢吞吞往前挪,走一会儿停一会儿,十分随遇而安。阿婆在后面跟着都着急了,不过挺好的,不喜欢动弹的小东西都好逮。
再说她还这么漂亮。
小姑娘生得白净,瞳仁黧黑清润,盈盈如水,眼尾微微下挑,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可怜,跟勾人的小猫一样,很惹人怜爱。
闻青轻悄悄往人流里窜。
阿婆快步上前,亲昵地拉住她:“看你不像扬州本地的,娃娃哪里人士啊。”
闻青轻用力扯了两下胳膊,扯不动,她低下脑袋,觉得自己好倒霉,说:“婆婆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
“是吗,”阿婆笑得更开心了,“这说明你跟老婆子有缘啊,我瞧你也很有眼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