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家人对于元央来说是个甩不掉的麻烦,令人厌恶的麻烦。
元央对于父母的记忆其实非常的模糊。生身母亲留给她的只有一句“阿央,你记得,一定要去首都星找你的父亲”以及一去不回的背影。至于父亲,更是一片空白。
她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的就是能够进入首都星从而找到父亲甚至母亲,所以才会拼上性命参加这次入境考试。可是偶尔沮丧的时候,她也会想:首都星的入境考核如此严苛,母亲又怎么可能肯定自己一定能通过?或许,她只是被母亲随意找了个借口给丢弃了。这样的念头一晃而过,她很快会提起精神继续努力,她一直坚定的相信: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她的父母一定在首都星等着她。
元家人的出现则是用残酷的事实提醒了元央: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似元家这般,能够把女儿养大就已然是天大的恩赐,故而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为了儿子的前程而卖掉女儿。
元央恨不得永远都不再理会元家那些人,偏偏皇帝还要把那家人送到她跟前。
不虐一虐,实在对不起自己和原主。
元央陪着皇帝用完午膳,特意回偏殿换了一身浅红色云纹折枝红梅样的纱袄,配着水绿色的长裙绣柳枝的长裙,随即又从皇帝赏的三套红宝首饰里面选了一套出来。嵌了偌大红宝的凤钗沉甸甸的压在乌黑的发上,珠光熠熠,那精致轻薄的赤金凤尾微微翘起,吐出一挂流苏,磨成水滴状的红宝自然而然的垂落下来,宛若滴血一般,将白皙的几乎衬得更薄更透。
元央甚少这般精心打扮,边上的碧叶替她套上一对羊脂玉手镯,忍不住赞叹道:“娘娘真美”
元央懒懒应了一句:“人靠衣装马靠鞍。”
元家的人自是比不上碧叶的眼界,来的时候亦是被这般打扮的元央给惊了一惊——她们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姑娘生得不错,只是眼前坐着的元央却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这样气派,真真是和原先的元央全然不一样了。
不过,元家人早在来时就已经把事情想好了:自家姑娘本就是个闷不吭声的,虽说上次气急了掀了桌,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遇见皇帝,才有了如今的富贵日子。真论起来还要感谢她们才是。再说了,元央就算是做了宫里娘娘也还是自家姑娘,若是传出不孝忤逆的名声,元央怕也是没脸——这孝字当头,走到哪里都是有理的。
元奶奶揣着这么些想法,半点也不担心,深觉自己这回去说几句软话就能把人哄好了。她被元央这般气派的打扮惊了一惊但还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面上带笑的道:“二丫啊”
她的话还未说完,边上伺候的碧叶就打断了她的话:“大胆,娘娘乃是陛下亲封的贵人。老夫人虽是长者却也要用敬称。”
元奶奶被噎了一下,话也咽了回去,面上神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她被碧叶那义正言辞的话唬了一下,不敢吭声,只能用眼瞪了瞪元母,让她开口。
元母被婆婆瞪了一眼,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娘娘如今是大不一样了,家里也是很替娘娘高兴。”她顿了顿,道,“为着娘娘的体面,你爹爹也好些日子没出门干活了。咱们家本就不甚宽裕,近来的日子不大好”这是求财的意思。
元奶奶很是不满意元母这慢吞吞的语调,接着元母的话说道:“你如今也做娘娘了,穿金戴银的,日子不错”她一双三角眼满是艳羡的看着元央那一身珠光宝气,笑逐颜开的说着话,“总也不好再叫你爹爹你娘住土屋、喝稀粥吧?还有你弟弟,虎子本就聪明,再呆在村里学堂里怕是要埋没了。你就这么一个弟弟,他出息了,日后才能帮衬着你呢”
元奶奶在家当家做主惯了,说着说着就显出了几分颐指气使的模样,那神色,好似是在命令一般。
元央看戏似的听着元奶奶说话,听了一半忍不住嗤笑出声来:“奶奶果然疼我,连这些事都想的这般周全。”她顿了顿,撒娇似的笑着道,“我那日出门前就听着奶奶和娘说‘咱们家把她养这么大,也算没亏待她了。搁我以前那会儿,女娃生下一个就淹一个呢’,我想,我能活到现在还要谢一谢奶奶的不杀之恩呢。”
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快,带着一点笑意,好似姑娘家娇滴滴的撒娇。可是言语之间的嘲讽之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元奶奶从未想到有一日会被自己从未看在眼里的孙女当面嘲讽,一张脸涨的通红,就像是脱了水的鱼似的张大了嘴,好不容易才喘上气:“你这是什么态度,竟然这样和长辈说话?我,我要去告你忤逆!”
元央往后一靠,悠悠然的靠着那湖色的软枕,双眸之中笑意盈盈,语气却含着讥诮:“奶奶尽管去告好了,衙门大门开着呢。”
元奶奶见着她这般满不在乎的态度,眼珠子一转,随即就扑在地上打滚哭了起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哦,养了这么个孙女,一辈子吃苦的命哦”
元奶奶身子一贯硬朗,这会儿滚倒在地上,哭起来几乎能顶破天。元央却依旧看戏似的看着,漫不经心的模样。
碧叶早就得了元央的示意,此时挥挥手,立时就有两个身子强壮的宫人上前把元奶奶架了起来,用帕子把她的嘴给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