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潮掏钱的时候,看过老板娘给的钱袋子,里面三大串铜钱,一串便是一贯,还有百来文也用绳子串了,裴观潮给火烧钱的时候就顺手数了,一共一百五十文,他给完火烧七十文,还剩下八十文。
钱装在怀里,腰间鼓鼓囊囊太显眼,特别是他这种衣衫褴褛的。
所以在陈老板夫妻店里的时候,他就悄悄把钱袋藏在托板上了。
这是也是他没有顺手把累赘的柴火处理了的原因之一。
此时距离裴观潮进县城已经两个时辰多,城门口几乎已经没了要入城的人,即使有也是没带货物的行人,不需要交入城费。
所以城门口看守的守卫也只剩下一个,裴观潮远远看了一眼,不是中午放他进来的那个。
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油纸包着的驴肉火烧隔着衣衫散发着滚烫,隐约可嗅见那一丝肉香和面香萦绕鼻尖。
裴观潮买了五个驴肉火烧,但是他自己只吃了一个,不是他吃不下,而是他另有用途。
城门口余下的那个守卫,原本没有在意裴观潮这么一个街上随处可见的小鬼头的靠近,比较城门口人来人往,他门做守卫的不可能每一个都用眼睛盯过去,主要还是看那些身上鼓鼓囊囊或者行为鬼鬼祟祟的。
裴观潮——身上鼓鼓囊囊,行为鬼鬼祟祟。
他都中了,只不过他实在太小只了,入不得城门守卫的眼,谁会觉得一个只有成人半截高的黄口小儿能惹出什么乱子。
但是裴观潮就这么在守卫不远不近的地方徘徊来徘徊去,时不时看向他站着的方向,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守卫就算再不把他看进眼里,也不是全瞎了。
“你个小玩意,要不进去,要不出去,在门口转个什么劲!”这个城门守卫瞧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脾气倒是和他们领头的一脉相承的暴躁。
见裴观潮站在城门口,就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徘徊,大步迈过去,抬脚就要踹过去,动作都和之前那个守卫头子佯装要踹裴观潮时一样一样的。
不过那时守卫头子是假装,看着凶横,实际都没挨到裴观潮,而眼前这个年轻守卫就不一样了,他那一脚看着就是实打实的,眼瞅着大脚板就要落到裴观潮身上了。
裴观潮要是老实接下这一脚,绝对要摔个大马趴,怀里的驴肉火烧估计也要全被压扁了。
“官爷,小的没有乱走,小的是在这里等人,这就走,这就走……”裴观潮瞧着慌乱,实则身形灵活,一扭一扭,看起来仿佛屁滚尿流,一副害怕得路都走不好了的模样,但一点没叫那守卫的大脚板挨到他自己。
与此同时,城门口楼洞子里探出一个裴观潮眼熟的脑袋,还有熟悉的粗犷声音:“下面吵什么!”
“官爷!”裴观潮立即抬头,这语气,这表情,仿佛见到了亲爹一般。
他这一声,也让楼洞子里探出脑袋的守卫头领注意到了他——嗯,首先注意到的是小孩双目带泪,可怜兮兮的小表情,然后是那张笑脸骤然迸发的惊喜。
十分生动,让人见之难忘。
见到守卫头领出来,裴观潮仿佛也忘了刚才还有个守卫追着要踹他屁股一般,亲人一样朝着守卫头领的方向扑过去。
守卫头领也认出了裴观潮是谁,这不就是中午那个他挥挥手没收入城费的小孩吗?
不是因为裴观潮长相出众叫守卫头领一眼记住了他,而是因为这世上大约再也没有一个才五六岁的小孩拖着一个麻绳捆的托板进城去。
守卫头领也诧异,他好像也没做什么,这小孩怎么见了他和见着亲爹一样。
往常都是他在城门口对着百姓呼三喝四的,还是头一回,他被一个百姓逼得小小倒退了一步。
他这位置收进城行商摊贩的银钱,只要带货物进去,就要在他这里交银钱,百姓背地里都喊他雁过都要拔毛的,从来还没见过哪个百姓对他这么热情,还是个就半截人高的小萝卜头。
守卫头领十分不自在,以至于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退得那小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