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太后在说重话之前已遣了众人出去,为了给皇上留面子,连吴典侍都没让进来。
宋戎这话何止让太后感到震惊,是让人汗毛直立的恐惧,他的癔症不是好了吗,怎么看上去更疯了,不管不顾到让人害怕。太后颤着唇,不知该如何回话。
席姜紧闭双眼攥紧拳头,他们竟然在谈论她的英辰与星杰,他们怎么敢,怎么配。
被困在宋戎身边的这些日子,席姜在朝堂上感受到了何为权力,明白了它为什么会让人着迷发疯到可以扔掉做人的底线。
她也看到了皇权的傲慢与残忍,想打杀谁就打杀谁,礼法都是他宋家定的,自然可以不遵守。在她生前,她保护不了家人,死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怜惜的奴婢被赐死。
而她只能无能狂怒,生前死后皆是,心里的不甘就这样被掀了起来。这次席姜没有去攻击宋戎,她只是在心中默默地起誓,别让她抓到机会,否则她一定会让坏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三日后,皇上大办国丧,亲为皇后守灵,举国哀悼,全国飘白。
亲眼所见自己丧礼的举办是何样心情,席姜如今知道了,是淡然与漠视。这丧礼之宏大堪比皇帝登基之势,以宋戎这股疯劲,这大闰恐走不长。
大闰早与席姜没了关系,只这江山,怎可只算在宋戎的头上,这明明是她父兄倾尽一切打下来的,是她本以为要传承给她星杰的山河。闰为国号,还是她与宋戎共同所起。
宋戎盘腿坐在棺前,棺盖已封,他在烧纸。席姜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他做戏,那棺椁中没有她,只有一副衣冠,摆在那里替她这个死人受哀悼祭奠。
宋戎烧完最后一张站了起来,他让百官送葬,把这副装着衣冠的棺椁埋进了后陵。唯一让百官松口气的是,皇上好歹没有亲自跟来,否则真成了大闰开国宗怀年间的笑话了。
可百官哪里知道,帝王之所以没去,不是因为尚存一丝理智,而是因为真正的“皇后”被他藏在了宫中,藏在了养怡殿内。
席姜随宋戎来到了养怡殿的内室,她轻叹一声,不明白一个鬼魂,不怕日头烈阳,没被大师镇压,却受制于一个活人。
如今皇帝就寝的内室多了一件不伦不类的东西,一副通体冒着冷气的黑色冰棺,它比正常的棺木略小一些,里面放着的是席姜的尸身。
席姜总在怀疑,她之所以伴在宋戎身边不得自由,不知是因为他困住了她的尸身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入土为安,还是因为他们走到这一步,本就有着宿世之仇造成的。
看着宋戎走近那副冰寒之棺,席姜没有跟过去,她看过几次,棺内的她很端庄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可当她抬头一见宋戎时,可把她别扭坏了。
他一副悲绝深情的样子,慢慢地,他眼神变得痴迷癫狂,若不是每次阿抬来唤他,席姜不知他下一步要做出什么,似要吞了她入腹一般。
自那以后,宋戎只要靠近寒棺,她都不会再跟过去,而是远远地躲着,眼不见为净。
宋戎只要来把目光投到棺中的她,就会耗时长久,这次也依然如此,依然是阿抬进来唤他,劝他进食。
宋戎离开冰棺,倚在榻上冲阿抬摆手:“朕吃不下,待会儿再说。”
他手中一直拿着那截残箭,此箭为拓木所制,木质裂开的地方,尖细的木刺一下下划着宋戎的手,手指掌心皆划有伤痕,新伤旧痕叠加在一起,但这点痛与他心脏的疼痛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他没有穿皇帝该穿的帝制服饰,而是着了一件月白色暗纹常服,倚在长榻上好似很有闲情地与阿抬说着话。
他说:“你也觉得朕不该这样吗?你也觉得该让她入土为安吗?”
阿抬:“奴婢不敢妄议圣意。”
宋戎:“往后余生,朕一刻安宁都不会再有,她也别想安宁。阿抬,你说这世上有鬼吗,朕害她如此,不值得她一个厉鬼索命吗。”
他接着说:“公主之死并非朕本意,席家灭门以及太子之死,却皆出于朕意。”
阿抬一惊,有些事做得但说不得,他没想到陛下会把心中最忌讳最隐蔽的事儿说了出来。
“朕嫉妒他们。”忽然帝王语气变得阴寒,此话一出,席姜与阿抬都抬头看向了宋戎,疑惑不解。
“她的父兄宠爱着她,难道朕就不爱护她吗,她不知道,以她的脾气秉性,若没有朕护着,别说四大世家,就是太后那一关她都过不去。”
宋戎好似不吐不快:“席家不懂进退,不懂它的存在已对皇权形成威胁,朕没办法,身在其位不得不为。只是朕没想到,她竟可以为了他们舍弃与朕的情意。”
宋戎阴沉沉笑了:“她说朕会错了她的情,朕没有重要到可以比得上她的家人。她永远不会知道了,就是这句话成了她儿子的催命符。”
几乎是同时,阿抬跪了下去,席姜站了起来。
“起来,朕没生气。”宋戎抬手让阿抬起身。
“只是朕当时真是被她气到了,朕不明白,血缘对她就那么重要吗,她不是爱朕到曾向朕奉上她席家全部的身家性命吗,这江山不是也有她一半吗,她为什么就不能像朕一样爱护,坚定不移地选择朕,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