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受了林言君的利用,尹斯年和纪怀书相继跪下身来诚惶诚恐的请罪道:“老臣有罪,还请陛下和老祖宗赐罪。”
“赐罪?”
尹恩慈眼里充满了嘲讽:“哀家哪敢啦,你们二人都是皇帝的舅父,朝廷的重臣,如今欺皇帝新登大位便要来寻他的晦气,哀家那刚刚出生的重孙、重孙女此刻连他们生生的父亲尚未见着,孙媳困在阆州城遭一群宵小之辈欺凌,而你们已经互相撺掇着开始算计自己那点私利,倒真是尹、纪两家的好领袖,皇帝的好舅父。”
“辜负了老祖宗的信任,臣侄罪该万死。”
尹斯年和纪怀书被尹恩慈这番话说得愧色难当,满面通红的不敢再抬头。
“南栀丫头她是好样的,怀着身孕还想着替皇帝分忧,替百姓谋福,你们扪心自问,这些年在朝中选官任人何曾有过她这等胸襟,不是任人唯亲就是看人下菜碟,如今的满朝文武有几个不是门阀士族出来的酒囊饭袋。”
尹恩慈愤懑不已的斥道:“到得关键时候能倚仗的没一个中用的,倒是南栀丫头挑选的那些寒门子弟成了中流砥柱,革新官制早已成为刻不容缓之事,你们竟还迂腐不化想要继续维护旧制,真要看着帝国亡在这一朝才懂得幡然悔悟?”
尹斯年、纪怀书虽是打心底里瞧不起那些寒门子弟,可自皇帝北上以来,为朝廷做出贡献最多的倒的确是那些随林锦骁一同提拔上来的不起眼的底层小吏。
李策北征不过月余就大破布剌、燕支两部,徐槿舟、何郢更是打得戎狄部落畏缩不前,郑欢接管沂州也不过一两月时间就让全州上下变了一番风貌。
念及此处,二人皆是由衷的叹道:“老祖宗教训的是,是我等无能,贻误了朝廷大事。”
尹恩慈面上虽然气愤,可心里也清楚,这些年全仗着纪家、尹家这些小辈在朝中帮着自己周旋稳固朝局,说这些话无非是鞭策鞭策他们,断不至于真的要他们引咎辞官。
毕竟眼下还得靠着两家来稳定朝局。
目色沉沉的瞧向恼怒不已的林锦骁,尹恩慈便故意将话头引到了他身上:
“皇帝呀,尹家、纪家虽是你母妃、舅家的长辈子侄,可事关社稷,哀家也断然不会徇私袒护,往后用得着的你便留在朝中,至于那些不尊朝廷法度、仗势凌人的宵小无为之辈你可自行处理,也不必再请示哀家的意思。”
林锦骁自是听得出老祖宗是要将抬举尹、纪两家的这道恩典留给自己。
要说尹、纪两家这些年在朝为官的虽身上难免有些瑕疵,可毕竟对朝廷忠心耿耿,如若没有这两大世家的苦撑,帝国早已葬送在了唐氏一族手中。
他也并非过河拆桥之人,更何况林锦纾、纪容恒、纪岑安这些后辈皆在前线苦心杀敌,尹琉轩还孤身留任芦堰港替自己守着江南,可谓是尽心竭力,自是不会因为两位长辈说了几句反对新政的话就要问罪。
缓缓上前去,他将纪怀书、尹斯年二人相继搀扶了起来,语重心长的说道:“两位舅父一个是母妃的胞弟,一个是皇祖母的亲外甥,更是朝廷的柱石,这些年对朝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怎忍心处罚你们。”
说着,狠狠的瞥了眼林言君,语声转为凌厉道:“不管你们是出于私心也好还是受人挑唆也罢,今日之事朕不再追究,也请两位舅父谨记朕今日的话,回去转告两家族亲多为朝廷分忧,国在家才在,那些处心积虑的算计到此为止。”
尹恩慈对于孙儿的处置相当满意,欣慰的点了点头,却不忘旁敲侧击道:“你们要记住,这是皇帝对两族的恩典,皇帝信任你们这些做长辈的,你们更该矜矜业业为国效力,不要只为着一己私欲,如此与那唐尧、杨润宸之流何异?”
“我等必当谨记陛下和老祖宗教诲,勤勉为国,拥护新政。”
尹斯年、纪怀书感恩戴德的回道。
“下去吧。”
尹恩慈不耐烦的斥退了两人,眸光流转间看回林言君时,眼中愤怒、失望交织在一起,令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犯下此等罪孽,饶她国法难容;可杀她又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真是叫人左右为难。
尹恩慈深知常延珏在孙儿心中的地位,瞧着孙儿那副恨不得将长公主立马杀之而后快的凶狠眼神,又意识到这种处决长辈的事终究不能让他来做。
沉吟良久后,她先是吩咐道:“海大阿,皇帝既然想要亲自前往阆州接皇后回宫,你便准备仪驾速速随他启程吧,一路上定是要照看好皇帝,切莫出了闪失。”
林锦骁此时虽惦记着皇后和子女们,可对林言君入骨的恨意让他迟迟不肯挪步。
瞧着他那狰狞的面目和深如寒潭的眼眸,林言君只感毛骨悚然。
颤颤巍巍的抖动着身子,林言君故作镇定的笑道:“陛下难道还要杀了自己的亲姑母吗,奴家纵然有错,可也的的确确是为了帝国安危和社稷着想,难道陛下就不怕遭来口诛笔伐,让北滨王有更充足讨伐你的理由?”
这个时候她搬出林亭琰,无疑让林锦骁更为恼怒,看着掉在地上的天子剑,猛地一脚踢起,只见一道亮光闪过,他已握住剑柄直指林言君脖颈前,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