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县尉被县令詹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愣,纷纷跪下身来,苦劝道:“县令大人,你这是何为呀,先帝大丧,全城百姓皆服缟素,并无怨言,大人何罪之有?”
劝说完,童县尉还偷偷的朝着詹赫投了个恐吓的眼神。
这细微的动作却已然被楚南栀看在了眼里。
她此刻算是清楚了初进府衙时詹赫为何闲坐院中,故意怠慢自己。
堂堂一县县令行事还要看县丞、县尉的眼色,处处受制于人,也的确是憋屈。
“詹县令,你虽故弄玄虚,在本宫面前表现得慵懒无礼,可本宫却知道你并非碌碌无为之辈,钱家惨案不过发生半日,你已将仵作验尸结论看得仔细,并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楚南栀一边说着一边托起他手中的官帽,神色肃穆的替他戴了回去:
“就连老太傅的卷宗你也有所研究,可见你早已用心在专研这两桩案子,今日本宫亲至,也是下定了决心要查清此案,你若有何苦衷皆可如实奉告,这阆州城终究不是所谓的名门望族说了算的,它既位列帝国版图,便有法可遵,有律令可传达。”
目色凌厉的打量了眼县丞、县尉,楚南栀言辞变得更为犀利:
“本宫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可若连自己的孩儿都不能庇护,不能为那些怀胎十月的母亲讨还公道,如何当得起母仪天下的贤名,在场的各位哪个没有家小妻儿,难道你们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娘子蒙难,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儿胎死腹中?”
掷地有声的一席话让县丞、县尉哑口无言,立即低下头去不敢再搭话。
詹赫看出皇后决心要管这桩事,这才哀叹着答道:“自七月以来,短短月余间县里上报的仅是死于难产的产妇就已达近百例,比起往常多了十倍。”
话到此处,詹赫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沉吟良久后才继续道:“下官对此十分痛心,阆州有十三郡,每郡约有二十余县,下官实难猜测其余各县的情况。”
这触目惊心的数字让楚南栀和楚文毕听得皆是一怔。
楚文毕止不住的摇头叹气:“仅是小小的季春县一月之内就有近百位妇人死于难产,那要加上因国丧引产的产妇又该是怎样一个惊人的数字?”
楚南栀自是听得出詹赫话中的深意。
堂堂一座县城因难产而死的妇人自是不可避免,可在这月余间达到如此多人,可见其中有猫腻。
想来多出的便是因国丧引产致死的,官府为了隐瞒罪责,才以难产上报。
而这仅是统计出死于难产的,那些堕胎成功弃掉胎儿的又不知该是怎样一个庞大的数字。
这年头引产的法子实在残忍,更别说已到了临产之际,即便能够顺利引产,导致绝孕绝育的怕是也不在少数。
这一刻她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也如常老当初所言,先帝在朝二十余年无甚功绩,可的确是位心系黎民的皇帝,临终前唯一一道造福百姓的举措竟被底层官员糟践成这样,想想都让人心寒。
既然林锦骁北上前让自己协理阆州事务,为了自己刚出生的小瑞吉小瑞思,更为了这不公的世道,她也决心要与阆州的名门望族对抗到底。
目如刀锋般从众人面前划过,楚南栀语气沉沉的对詹赫说道:“詹县令,本宫今日以廷尉府大司寇的身份升任你为阆州巡查廷尉史,本宫要你查清各州此次因国丧蒙难的产妇,若遇阻拦,可携廷尉府官文协同各地府衙立刻将人缉拿归案。”
闻听此言,县丞、县尉皆惶恐不安的垂下头去,唯有詹赫扬眉吐气的抱拳道:“下官必不辱使命,定当彻查清楚州内各郡所有冤案。”
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到一阵沉沉的拐杖声从院外传了进来。
楚南栀抬眼望去,见是汤惟铭领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漫步进来。
那老者虽已至暮年,可步伐矫健从容,每走一步都如透着冷风一般,让这燥热的院中立时添上了些许寒意。
楚南栀稳坐于堂中,静静凝视着老者一步步走上前来。
待得老者步入正堂,也仅是不卑不亢的向她拱了拱手:“草民顾磊见过皇后。”
如此沉稳的气度倒果真有着几分大家风范,楚南栀猜到这老翁该就是顾家庄那位大儒。
抱着先礼后兵的态度,楚南栀并未直接朝他发难,而是温笑着示意道:“顾老不必多礼。”
说着,便朝汤惟铭瞥了眼:“为顾老赐座。”
“不敢。”
顾磊将手里拐杖往身前移了移,面色肃然的说道:“听闻皇后召见,草民不敢不来,不知皇后传唤老朽前来所谓何事,还请明示?”
瞧着这小老头甚是傲慢的态度,可又有礼有节的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楚南栀只得苦笑着看向詹赫,面带深意的回道:“看来顾老对本宫颇有成见?”
“皇后言重了,草民乃一介布衣,岂敢对皇后不敬。”
顾磊眉峰轻闪着回道。
“顾老此言差矣。”
詹赫不怀好意的朝他瞟了眼:“下官可听闻正是顾老上月对皇后产子一事的微辞才使得整个阆州城陷入国丧止产的风波,导致不少产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