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栀的目光始终不移的停留在那粒亮晶晶的丹药之上。
她总觉得方才那位内侍有些问题,可具体哪里有问题又说不上来。
毕竟大禾帝国连着几任君王皆崇信仙道,追求长生不老之术,若将服食丹药直接归结为一场阴谋,这也不过是自己的臆断罢了。
而且从皇帝的言谈中,她也能够看得出林锦笙自己也急切的渴望着用仙方治愈病体,甚至和古来大多数君王一样希望长生不老。
正犹疑着,林锦笙的话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弟妹呀,依照你方才所说,朕果真还有修成正果之日?”
楚南栀忙缓过神来,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眼皇帝,正欲开口,林锦纾却有些不满的在一旁冷嗤道:
“皇兄,王嫂所言虽不一定是道法正统,但也句句在理,臣妹在南华观时曾和檀山观主谈及道家学问,檀山观主乃得道高人,他一生所信奉的也不过是修心养性,凭他游历四海的见闻,从未听闻有人靠炼丹之术实现长生不老的,倒是王嫂所说,皇兄乃天降之子,唯有四海皆春,方能得大道。”
皇帝心知老祖宗和皇妹都不喜皇龙观那群道士,自己如今病入膏肓,唯一的寄托便是求仙问药,可她们祖孙都开始反对自己,便有些心灰意冷的看向尹恩慈:“不知皇祖母可将寿宫齐备?”
“皇帝不必烦忧此事,大行皇帝早已安葬完毕,哀家也已让臣工们在安排万寿山地宫复土的事情......”
尹恩慈本以为他是在询问从南华观运回的崇化帝的遗骸安葬情况,谁知她还没有说完,林锦笙就蹙眉打断她:“孙儿问的是朕自己的寿宫。”
“宫里的御医早已禀过,皇帝你不过是体质虚弱而已,哪里会发生天崩地裂的事情?”
尹恩慈不悦的看向他。
林锦笙有些厌烦的道:“不过都是些庸医,朕信不过。”
“皇帝若信不过宫里这帮御医,哀家再传檄天下人,广召名医便是,怎能偏信那群道士之言?”
尹恩慈正要将孙媳妇引荐给他,林锦笙已面露嗔色:“太医无用,仙方又不可信,难道果真是要朕束手待毙?”
林锦纾和尹恩慈面面相觑了一眼,都知道这宫里信奉道教,求炼长生不老的丹药,这股风气由来已久,也不好再多劝,只得默下声来。
楚南栀瞧着也颇感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劝道:“陛下不过是偶染小恙,原无大碍,望陛下能安心调养,千万不可以误信流言,作践龙体才是。”
尹恩慈听罢,也赶忙附和道:“你这弟妹虽说是穷山僻壤走出来的女儿家,却是有些本事的,平宁王前阵子所受的伤何等严重,一只脚几度悬在鬼门关,就连那些医师们都险些束手无策,还不是让你弟妹给医治好了,皇帝这点小疾又算得了什么。”
听完这话,林锦笙再度将目光视向楚南栀,一脸恳切的求道:“朕只要两年,若能再给朕两年的时间,朕必能将这满目疮痍的朝局治理得安稳妥当,将这万世江山顺利的交付到新君手上。”
他话音刚落,尹恩慈眼中已是泪光闪烁,忍不住的低下头去偷偷掩面抽泣。
若不是永安宫那贱妇,自己这侄子怎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而皇帝这般执迷于仙道,也不过是想多争取些时日来稳固江山,怎不叫人动容。
之前在南华观时,楚南栀便听常老评价过当世君主,虽算不得什么旷世之君,但也算得上是位仁主,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想要有所建树,无奈的是有心无力。
想来他自己也是切身的感受到了当下朝局存在的弊病,希望能够在他手上稳定朝局。
这份心志倒是叫人感动,她也恳切的回道:“若陛下恩准,臣妹愿为陛下请脉。”
林锦笙捂着帕子猛烈的咳嗽了阵,目色凝重的审视着尹恩慈和林锦纾几人,瞧着一双双殷切的眼神,最后终是缓缓点头应允道:“准。”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几人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楚南栀小心翼翼的上前,替皇帝诊脉后,又向身旁皇后询问了些皇帝的日常,也果不出自己所料,他的这些症状的确符合汞中毒。
时常头痛头晕,腹痛腹泻,全身酸痛乏力,动不动的情绪激动、烦躁不安,重度失眠,身体抽搐也时有发生,极度虚弱。
而且几度望闻问切之后,她还察觉到导致皇帝身体虚弱的更为重要的一大原因则是他精损过重。
这种难以启齿之事,她终是不好开口,只得淡笑着回道:“若陛下能采纳老祖宗、纾公主与臣妹的谏言,立即停止服食丹药,臣妹愿与宫中御医一道研制药方,竭尽全力替陛下调理龙体,假以时日定能让陛下龙体大振。”
林锦笙思忖着点了点头,再尝试过了无数的方法之后,他心中对那所谓的仙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反倒是对面前这女子抱了些期许。
被病痛折磨了这么些年,他甚至希望能够早些解脱,就是放不下这片江山,不愿断送在自己手中。
痛定思痛之后,他郑重的言道:“朕往后愿听皇祖母之言,近医师远仙道,也愿采纳平宁王妃的谏言,潜心修心养性,迎朝霞而起、待星辰而眠,清心寡欲,忘忧思少娇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