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
拽一拽,风筝飞低了些,松了松,风筝又飞远了。
或远或近,全靠他手里这根线。
风筝不似小鸟,哪怕飞在高空也不自由。
“哇哦!——”远处传来欢笑声,男女皆有。
除了麒麟社参与比试并且败下阵来的郎君以外,大多数来看热闹的郎君都选择留了下来继续凑热闹。
至于各怀什么鬼胎,就不得而知。
但是像谢朝宗那样目的明显的着实不多。
他不走,也只是为了盛则宁。
石榴红底的骑服让盛则宁在人群里也格外扎眼,任谁一眼在里头都会瞧见她。
不过,无论是在这两年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与瑭王的婚事,还是这位刚刚回来就如此高调想上位的谢郎君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没有人有胆量再上前纠缠盛则宁。
好在盛则宁学聪明了,和几个小娘子在草场上跑,让谢朝宗一时也不能奈何她。
他脸皮再厚,也没法从小娘子堆里把盛则宁拽出来。
封砚瞥了一眼谢朝宗,一身绯红直裰的郎君背靠着檐下的石灯台,手里拿着一根长草,百无聊赖地转着,唯有目光追随不放,倒像是纵容自己的心爱之物,在外头放风一般盯着。
实在是明目张胆,不管不顾。
封砚从未如此厌烦一人。
谢朝宗出现在盛则宁眼前的次数太多了,多到他甚至想出手把他弄回逐城去。
仿佛相信只要谢朝宗不在,他与盛则宁之前的矛盾定然少了。
就能回到从前那样平静。
一心在盘算,封砚失神许久,直到那略锐利的风筝细线划过他的指腹,刺疼让他回过神来。
刚刚的想法重新揭开,封砚都皱起眉。
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他厌恶谢朝宗,可是盛则宁对谢朝宗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他实在把握不准。
说是抵触可依然关心。
谢朝宗的病,她了若指掌,谢朝宗倒下,她也担忧害怕。
他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总有些他没有的默契在里头。
或许就如谢朝宗说的,他始终比不上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
他的那两年究竟算什么?
为何就如流沙过隙一样让人再也抓不住分毫。
盛则宁对他的忽视已经到了他都难以忽略的地步,他并不愚钝,也没有错觉。
而是真的……不一样了。
手指上的风筝线忽然一绷,骤然脱了力,虚弱地从他的指尖垂下。
“呀!——殿下!您的风筝飞了!”德保公公指着天上的美人风筝,惊呼出声。
封砚的心漏跳了一拍,就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也随着风筝飞离了他的掌控。
“三姑娘!快来这边!”恰在这个时候小娘子追逐着风向,一股脑涌了过来。
盛则宁是真的喜欢热闹。
她在的地方总是有许多小娘子前前后后围着。
也许正是因为她的性子极好,从没有见过她这样丝毫不惧旁人比自己耀眼。
她不会因为别人的才情、才艺比自己好而有自卑和嫉妒的感觉,反而会真心实意地为人高兴。
她就像是一个执火人,不断点亮了周围人的光芒,让每个人都足够灿烂。
在她周围,小娘子们都变得比以往更快乐。
而盛则宁也在人群里笑,她的笑脸刺激到封砚那颗本就变得忧闷惶惧的心,仿佛盛则宁也变成了那只断了线的风筝,从他的世界里飞走了。
她蹦蹦跳跳,毫不留意地上的坑洼,眼见着就要从他的身边跑了过去。
一切在心里想的都远没有封砚动作快,他三步并两步横穿进人群,及时拽住了她的胳膊肘,盛则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惊圆的杏目里映出了他的身影,樱唇微张,像是被吓得不轻。
小娘子们捂着嘴,愕然看向忽然出手的瑭王,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退了一步,紧接着哗啦啦后退一片,留出了空间给他们。
“殿下?”盛则宁完全不知道封砚出手拽住她,是为何事。
封砚指了一下前面草地上的凹凸,低声道:“仔细脚下,不要摔了。”
盛则宁扭头看脚下,不由纳闷。
这样小的坑,狗都摔不着,反倒是封砚拽她这一下,险些让她一个后跌,一屁股坐了去。
虽然是草地,但是肯定也要吃痛。
心里这样想,盛则宁口里也忍不住说了出来:“若不是殿下拽着臣女,臣女也不会摔着。”
封砚在她的声音里慢慢收紧五指,直到捏住了盛则宁纤细的手骨才骤然清醒,松开了手去,眼睫也跟着轻轻覆下,低声道:“是吗?是我唐突了。”
盛则宁喜欢人多热闹,却为了他甘愿往清冷的地方跑。
盛则宁喜欢明艳繁花,却为了他打扮素净。
……
以往种种回忆起来,确实是他‘拽’住了盛则宁,让她摔伤了,痛了。
封砚张了张嘴。
他想说其实他不介意她喜欢热闹,也不介意她穿得多么明艳。
“殿下还想说什么?”注意到他的唇张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