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他又如刚刚一般别过头去故意不看糜旸。
这老头,还挺有性格。
丁封见满宠已经是败军之将还如此无礼,他的脸上开始浮现怒色。
都这时候了,还摆什么谱。
丁封正要上前呵斥满宠,糜旸却抢先一步,主动对着满宠一拜道:
“满君受苦了。”
满宠出身北地高门士族,加上他在中原任职多年颇有政绩,所以他在天下间的名声是不低的。
知晓历史的糜旸还知道,历史上的满宠最后官至太尉,封邑达到九千六百户,可以说在一众魏臣当中他的封邑都算翘楚。
但是他最后却家无余财,这足以说明满宠的个人品德颇为清廉。
更何况当时汉军兵临城下之时,满宠完全可以弃城而逃。
纵算他回到洛阳可能会受到曹丕的处罚,但依照满宠的声望,他的死罪是可以免除的。
总比留下死守看不到希望强。
因为满宠的这个举动,让糜旸对满宠更为敬佩。
对于这样的长者,为敌时糜旸会感到头痛想除之而后快。
但现在满宠已经被他所擒拿,那么糜旸亦不会掩饰对满宠的敬意。
满宠虽然没有正眼看向糜旸,但是糜旸的话语与语气他可是听得清清楚的。
满宠在天下间的威望相比于糜旸,那可是远远不如。
毕竟他现在还未到达淮南那块他的战功宝地。
所以满宠在听到威望远在他之上的糜旸,竟然会主动对他行礼,并且对他致歉后,满宠脸上阴郁的脸色好了很多。
尽管立场不同,但满宠亦是士人。
在这层关系之下,糜旸的知礼让满宠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满宠终于转过头来正视糜旸。
在满宠正视自己之后,糜旸对着满宠继续说道:“今旸侥幸得擒满君,满君如若翻然改图,唯义是从,我必上奏汉中王保君富贵,全君勋业。”
日后旸与君则可并肩作战,分与金石等固,名与天壤俱穷。”
面对糜旸的招揽,满宠脸上并没有浮现诧异之色,但他的脸上也没有浮现意动之色。
他只是用打量的眼神看向糜旸说道:“若我不从,是否就是头足异处,身名俱灭,为天下笑哉?”
对于满宠的这个疑问,糜旸并没有回答。
可是满宠却接着说道:“足下家有糜君高贤,又出身名师门下,应当知晓君子死节一事。”
“当初足下信中,不就写明“愿成君死节”吗?”
“我受武帝厚恩,今行年六十又八已然知足,正是声名俱灭时邪!”
满宠的言语很明确的表达了他的态度。
那便是宁愿死,也不会改换门庭投效刘备。
在满宠的明言拒绝之下,糜旸并没有放弃。
糜旸继续对着满宠劝说道:“我观满君之才,有古贤之风。故君贵审才,臣尚量主。
君用忠良,则伯王之业隆;臣奉暗后,则覆亡之祸至。存亡荣辱,常必由兹。
今操子逆贼丕篡夺汉室基业,人神共愤,其无才无德,最终唯有身死族灭一途。
烈士之于所事,虑不存己。夫诸侯之臣,义有去就。况君与逆魏无纯臣之分乎?
《诗》云:“逝将去汝,适彼乐土。”言去邦,就有道可也。满君无须有所疑虑。”
虽然糜旸之前写信说要成全满宠的死节,但那是两者对立时的糜旸攻心手段。
面对满宠这种有才有德的贤者,若是有可能,糜旸是不会杀害满宠的。
毕竟满宠与曹仁不同,正如糜旸所说,满宠原本就是汉臣。
如今天下三强鼎立,说到底本质上还是华夏子民在内战。
糜旸并不想因为内战,而让华夏民族的优秀人才损失太多。
所以糜旸的劝降是很有诚意的,不是如之前劝降曹仁一般,只是在走流程。
可是面对糜旸的第二次劝降,满宠的脸上还是浮现决绝之色。
满宠感谢糜旸对他的看重,所以他对着糜旸一拜道:“足下不用再白费口舌,我心意已决。”
“今日就让我试试足下之刀是否利乎!”
糜旸与满宠两人之间的举动,看的在场的有些人一愣一愣的。
他们不知道为何本来还誓杀对方而后快的两人,这时却开始礼敬对方起来。
其实这是当代士人间的一种潜规则。
各为其主时怎么恶语相向,怎么打生打死都可以。
但是在一方取得胜利时,那么胜利的一方对失败的一方也会保持着足够的尊重。
有容乃大,乃是中国传统士人的优秀品德。
在满宠第二次拒绝自己的劝降之后,糜旸脸上并没有浮现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