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伸手握住赵恒的手:“你既来了淮北,淮北的百姓便再不会受苦了。”
赵恒低头看着陆瑶,有时,她说什么,做什么不重要,有她在就如同千军万马一般,刹那就能踏平他愤怒的气焰。
“先回客栈!”大雪封门,街上铺子十之八九都关着,而街上多是排队等粥的饥寒百姓,他们也没力气回答他们的问题。
陆瑶点头:“也好!”
今日雪倒是停了,可路上的积雪无人清理,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幸好今日出门穿了鹿皮靴,否则整个脚都要湿掉。
“我背你走?”赵恒看陆瑶走路有些费劲,便要背他。
陆瑶推开他的手:“不要,我自己走!”
陆瑶自小娇宠,但也是将门之后,虽不能领兵打仗,但骑马射箭尚可,真没一般闺阁3女子那么娇弱,走几步路还要人背。
这种天气出门的大多是冲着那碗见不到一粒米的清粥去的,身上的衣服也不厚实,冻的哆哆嗦嗦的。
一路走来,听到人说,城东也有施粥的,那里的粥还能见到米粒,不过,那里人更多,粥也派完的早,他们这离的远,过去就没了。
方家在焦县没有产业,所以住的环境没有之前那么好,他们到淮北界后,青鸾先一步进城的,整个焦县,这已经是最好的客栈了。
如今生意不好,青鸾包下了二楼南侧的房间,一来安静无人打扰,再者这里的房间朝阳,不会阴冷。
到了客栈后不久赵恒就出了房间,应是京城又传了消息过来,陆瑶没问。
夏竹把手炉递给陆瑶:“小姐,淮北的灾情朝廷不是已经解决了,怎得还这样严重?”
她记得那都是刚入秋的事,过去好几个月了。
“地方官员为了政绩隐瞒当地灾情是常有的事,待他们熬过了任期高升离开,这里如何都与他无关了,又或许……”
“或许什么?”
“那些朝廷的赈灾粮并没有如数发放给百姓。”
“这也太可恶了,小姐要让殿下好好惩罚这帮贪官蛀虫。”夏竹愤愤道。
惩罚?
这又如何是惩罚两个字就能解决的,大齐大大小小官员成千上万,让未来储君一个个去揪出来惩罚,这显然不合实际。
大齐的律法不能只针对百姓,上行下效,君王为百官典范,百官为百姓典范。
怪不得先太子的少年强国计划中有一条便是以德化民,以法治国。
可惜,先太子壮志未酬身先死。
“小姐叹什么气?”夏竹听到陆瑶叹息了一声。
陆瑶摇摇头:“没什么?”
太子如此雄才伟略,她这段时日听他的计划也心生佩服,怪不得他能得三哥如此敬重,而赵恒也愿意接下这个担子。
……
赵恒回房时情绪不高,平日里用膳从不挑剔,风卷残云,可今日看着盘子里的东西却是提不起丝毫食欲。
陆瑶夹一个花卷放他碗里:“先吃东西,便是我们在这里愁眉不展也无济于事。”
赵恒摇头,放下筷子:“不是这个。”
“那是为何?”
“我在想,没有人想去当一个坏人,也没有哪个皇帝想做一个昏君,可历朝历代总有个丢了祖宗江山的倒霉蛋。”赵恒摇头,表情有些寂寥。
虽然他早知这万里江山不会是一家之姓,那些曾经的国主早已湮灭在朝代更迭的洪流之中,能在史册留名的要么是昏君,要么是明君,这一行下来,他方知要做个千古流芳,百姓称颂的明君比他想象的难太多。
以前他总觉得,守好西北边疆,不让邻国滋扰大齐百姓,便已经对得起自己的身份了。
他厌恶皇子的身份,讨厌朝堂的诡诈,甚至在心里不止一次埋怨过老头子的冷酷无情,将傅家的前程淹没在西北的风沙里。
外祖虽没有过任何不甘,可他替傅家不值,尤其在得知舅舅的死因,更无法原谅那些光鲜背后的丑陋。
自从接了太子的位置,发现一些事和他想的完全不同,他有时会陷入极度困惑和否定自己的困境。
就如同此刻。
“一般家族家主若不能事事顾全,家里都要出乱子,更何况君王。君王的责任更大,更重,要时时保持清醒,因为出错了受过的便是群臣百姓,想要改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所以一言一行更要谨慎。”要当好一个帝王真非易事。
陆瑶见惯赵恒踌躇满志神采飞扬的样子,看他如此,也是既心疼又担忧。
他自小不在宫闱长大,习惯了西北的洒脱自在,他像过那样的日子也没有错,可回京之后,世事弄人,看似太子的位置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但也像枷锁,像牢笼,将他困住了。
“窈窈,我在想,若我有一日坐上了那个位置,会不会也被这权力迷了眼,做不了一个好皇帝?”
“臣妾相信殿下定能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臣妾也愿一直陪着殿下,共看盛世繁华。”
陆瑶的眼睛长的极美,就像是春日阳光照耀的湖面上泛起的波光,动人心魄。
尤其这样一动不动看着人的时候,便是要你的心肝你也情愿掏出来给她,更何况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