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3)

牢笼里,一生被皇权监.禁。

裴君琅也想外出看看的。

为了不拖累皇帝巡狩出行,为了让君主与兄弟出游能捎上自己,他学会了虚与委蛇。

他要费很大力气,扮得乖巧听话。

这样,才有人肯捎带他一起上路。

在外人眼里极为轻松的事,对于裴君琅而言便是磋磨。

出门在外,他怕如厕不便,连粮食和水都不敢多吃、多喝。

忍饥挨饿倒是小事,他早早没了这些凡尘的欲望。

裴君琅深知,他不能成为累赘,唯有如此,才不会讨人嫌。

叶薇所说的事,是他曾在梦里想过,却从来做不了的。

不知为何,裴君琅开了口:“你在乡下长大。”

他了解她的事,他对她并非一无所知。

屋内忽然响起清润的郎君嗓音,叶薇激动得简直要哭出来。

她忍不住靠近窗缝,对裴君琅说:“外面下雪了,好冷啊,我要冻死了。你也不想我和你说着话,忽然就没了气儿吧?你白天铲尸体也很累的!”

她野心勃勃,又想擅闯他的“禁地”。

裴君琅抿了下唇:“门没有上闩。”

意思是,她能自行入内。

叶薇没有世家淑女的矜持,她才不会找罪受。

于是,裴君琅话音刚落,便见雕花木门微动,一颗脑袋探了进来。

今日,叶薇乌黑的发髻上簪了两朵黄蕊腊梅绒花,黛眉桃腮,杏眼灵动,柳夭桃艳的模样,十足俊俏。

裴君琅冷冷瞥她一眼,很快挪开目光。

小姑娘还算有分寸。

进了屋子,阖上房门,她便止步于门后,没有更进一步。

只是,叶薇的知礼数也很有限。

才一炷香,叶薇觉得盘腿坐着膝骨疼,小心挪动纤细的指尖,把不远处的厚毯子揪过来,小心翼翼垫在腿侧。又一炷香,她似乎觉得腰脊靠着门板硌得慌,又试探性地挪了一个软垫抵在身后。

叶薇为数不多的敬重态度里,又带着几分随性的散漫,惹得主人家裴君琅太阳穴生疼。

他不由屈起指骨,揉了揉额,低声道:“你不要一副宵小做派,一直偷拿我屋里的东西。”

叶薇低头一看,她的膝上已经盖了厚厚的兽皮毯子,背后也垫了柔软的、熏过兰草香的靠枕,忍不住羞赧一笑:“殿下真是慧眼如炬。”

“……脸皮真厚。”

叶薇鼓了鼓脸,嘟囔:“谁让殿下把我留在屋外这么久,我受冻了,自然要您来补偿。”

她竟还会倒打一耙。

裴君琅挑眉:“是你不请自来。”

叶薇眨眨眼:“可是,二殿下也没拦啊。”

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四两拨千斤的几句话便成了裴君琅的过错。

他有点后悔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次心软。

不如让她冻死在院子里算了。

“你来找我,究竟想做什么?”裴君琅语气不善,仍旧厌烦她的聒噪。

“今日,大庭广众之下,我被殿下言语中伤,心里十分难过。”叶薇扯了下唇角,笑得有几分惨兮兮,“您身份尊贵,没有胆大的丫鬟婆子敢议论殿下。我不同,乡野长大,在叶家也还没我这样小小庶女的立足之地,如何能管得住悠悠众口。”

叶薇落寞地低眉。

她看似没心没肺的样子,可微微垂头,半张白净的脸隐进暗处的模样,又有些惹人心疼。

叶薇是女孩子,脸皮薄,心思也纤敏。

和他扯上干系,她便让碎嘴的闲人摧毁了。

《论语》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裴君琅知道被人暗地里议论、讥讽的滋味。

韶秀的小郎君指尖微动,浓密的雪睫轻轻眨了下,烛光照出他长睫的影子,犹如振翅的蝴蝶。

他似是从不曾说过这句话,第一次开口,略微青涩。

裴君琅说:“对不起。”

叶薇被他脱口而出的话震到失语。

为何不可一世的皇子会对她低头?他不该一直高高在上,面对她喋喋不休的问罪,气急败坏丢出几百两白银了事,抑或反唇相讥么?

裴君琅忽然做了一次好人,倒教叶薇怪不习惯的。

啊,这样可不行。

叶薇为难地说:“我的名声回不来了,道歉有用么?”

此言一出,裴君琅霎时间抬眸。

他那一双清丽的凤眼里满是错愕,唯恐叶薇真的昏了头,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郎君唇红齿白,此时薄唇微启,忍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你……”

裴君琅的反常,也令叶薇情不自禁抬头,同他对视。

不得不说,裴君琅生得真好。夜里刚沐浴洗发,许是不爱烘发,柔滑的乌发没有束起,尽数拢于左肩,出锋狐毛领子圈着修长白皙的脖颈,那样一副阴柔秀美的皮囊,比起俏丽的女子,有过之无不及。

叶薇不免畅想,裴君琅的容貌不像皇帝,应当肖似他的母亲,那他的母亲又该有多美……

裴君琅定定看了叶薇许久。

倏尔,他还是磕磕绊绊问她:“你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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