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啊”了一声:“这就没了呀。”
最后一只酒葫芦被她丢开。
云摇百无聊赖地巡视半圈,一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少年。
明明才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衣袂飘飘地站在那儿,竟还真有了几分谪仙味道。
云摇歪着头看了会儿,就被正主抓了个正着——
少年回身,在夜色下愈发黑得幽深的眸子望着她,那双眸子蕴着仿佛赴死也从容的清冷。
只有在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他眼底像有什么轻轻拨动了下。
少年喉结微动:“怎么了?”
云摇望着他,忽然冒出了个遏制不住、她也就懒得遏制的冲动想法:“我收你为徒吧。”
“……”
少年停在夜色与云海间。
墨色的风缠着乳白的云,将他袍袖吹拂起,飘然而遗世独立。
云摇好像一眼便能看到他三百年后的模样,一高一低,一个青年一个少年,在她眼前的断天渊的绝崖前重了影。
她不由地笑了,抬手。
“从今夜起,你就是仙域乾门二代弟子,记住你师父我的名字,我叫云摇,九天云霄的云,摇摇欲坠的摇——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默然片刻,摇首:“我没有名字。”
“嗯,也好,反正在我们那儿,师父领进门,都是会斩断尘世重新取名的。”
云摇醉里含笑,眸子如星辰熠熠地望着少年。
几息后,她轻击掌:“那你便姓慕吧,”
红衣拂起,一指身侧断崖。
“——慕寒渊。”
话声甫落,夜风忽起。
头顶的四月雪枝叶摇摇,拂花落下,覆了她满肩如雪。
少年定定望着她。
数息后。
少年慕寒渊折膝,跪在青石前——
“慕寒渊,叩见师尊。”
“……”
未闻回声。
慕寒渊抬眸望去,却见累了一身伤痕的红衣女子已经靠在树下,昏沉间入了定。
夜如崖畔流云,悄然而逝。
丑时一刻,慕寒渊忽然掀起垂睫,望向身后山下来路。
三千困龙阵已成,大约是玄武城也来了人。
若云摇状态灵力皆在巅峰,或许有一战之力,但这几日下来从未断过的沿途追袭,她伤势未愈,久积脏腑,再来惊天一战,兴许就要殒命在此。
慕寒渊想着,回眸望向那株四月雪。
奈何剑护立在侧。
红衣女子周身行气运转,不知过了多少周天,只看得出气息不稳,盘旋未定。
她身上有多少道伤,是因护他所致?
她自己大约都记不清。
……何况她这样的人,不该死在魔域。
少年垂眸,望了青石上盘膝而坐的女子许久,像是要将眼前这夜,这山,这云,这风,这树和这人一道,全数烙进脑海里。只愿来日纵是成了无觉无识无心无感的恶鬼,也不要忘了她去。
半晌。
山下一丝气机搅乱了崖边云海,也搅得慕寒渊蓦地回了神。
“……可惜你买给我的衣衫,这是最后一身了。”
少年低声,理过袍袖,玉带,正过发冠。
他不再回头,朝唯一的来路走去。
——
云摇是被浓重的血腥气给惊醒的。
意识归体,她第一反应便是提剑起身,跟着下意识地看向被握进手里的奈何剑——
若有危险登崖,奈何剑与她心意相连,怎么可能没有示警?
神剑有灵,大约是察觉到了主人的责怪,奈何剑委屈地抖了一下,剑柄遥遥示意向山下方向。
云摇放出神识,跟着面色遽变。
原因有两点。
其一,慕寒渊不见了。
其二,山崖底下这股子魔息滔天的大恐怖气息,为何与昨夜封印在山洞重重禁制之内的某个少年的恶鬼相,如此接近?
不,准确说是,是更暴虐强横了千万倍。
像是枷锁尽除,天人合一。
云摇一秒都再待不住了。
她气息强定,下一息身影便消失原地。
再睁眼时,云摇已经身在断天渊下的无尽荒野前。
断天渊下是一片荒漠,南接两界山,所能生长的唯有一种被魔域唤作“魔罗草”的细尖叶子、枝干如荆棘的植物。
而此刻,云摇放眼望去,目之所及,本是绿灰相间的魔罗草已经被染成了紫红,种在了一片血海中。
那些狰狞向天的棘草间,挂满了血肉淋漓。
——整个荒野,尽是尸骨。
在天际升起的旭日前,唯有一道漆黑的身影,矗立在荒野遍地尸骸之中。
像是艳红初阳前的一笔浓墨。
那道身影撕碎了手里最后一个勉强能成为人形的东西,然后缓缓回身。
远在天涯,或近在咫尺。
云摇对上了一双完全失去了理智的、恶鬼的眼睛。
那一瞬息,云摇来得及冒出的念头竟然只有一个: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恶鬼相”。
恶鬼焚世,生灵涂炭。
下一刻,那道身影疾现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