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喜欢这么大的雨吗。”
池宴身体大半的重量都撑在门框上,但眉骨依旧磕着她瘦削的肩。棱角贴合,存在感十足。
带着氤氲潮气的发丝垂落她肩窝,那触感却居然……出乎意料得柔软。
像是互相抵触的两种情绪,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云梨只觉得半边身子有点儿麻,轻碎恍惚下,没有动。
静谧须臾,廊灯熄灭。
云梨莫名清清楚楚地明白,池宴这话,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可她又记得分明,重遇后,她绝对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她不喜欢下大雨这件事情。
包括池宴。
心念一动。仿佛楼外的雨势都弱了下去,云梨忍不住带上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轻声问他:“哥哥,你怎么会来呀?”
柔软的嗓音,轻飘飘的,连走廊顶灯都没能吹亮。
池宴听到了,喉结动了动,却隔了好久才抬起头来。
肩上重量一空,池宴掌心撑着门框,俯身同她平视。
他喉间门意味不明低“嗯”了声,忽地勾起唇角。
冷白肤色迎着室内暖光,都硬生生透出点邪气来。缓声问她:“我为什么要来呢?”
-
云梨没回答他。
池宴似乎总有这种……把问题抛还给你,叫你接不上话,叫你自我反思哪里露了马脚,还叫你心虚忐忑的爱好。
可她这回,是真的没办法替他回答。
因为她总觉得,池宴其实也挺茫然的。是那种“很诚实的身体”带给他的茫然感。并不是真的想起来了些什么。
所以这个问题,还是得留给他本人自己去探索。
此刻,云梨看着硬要站在她家落地玻璃窗前,脸色难看得像被人追杀的池宴,暗暗下完这样的决定,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所以池宴是即便忘了她,潜意识里依旧记得她说过的话吗?
即便他不喜欢高的地方,还是到了顶楼来陪她。
某种奇异的陌生感在胸腔里蔓延开。
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个一直躲在壳子里的蜗牛,大雨过后,偷偷探出脑袋看一眼这个世界。那触角扫过硬壳,心里忽地软软一动。
…………
天幕雨势渐弱。
池宴把问题交给云梨后,小姑娘并没有回答他半个字。
只抬手握住他撑着门框的手腕,用力往里一带,对他说:“哥哥你进来。”
池宴一僵,眼皮痉挛似的跳了下。
然后又听她说:“擦擦头发喝杯热牛奶别感冒了呀,等雨小点儿再回去。”
“…………”
然后池宴就进来了。
他身上衣服本来还能更湿一点儿——车子停在地下车库后,池宴原先是准备走消防通道上来的。
这小区真的是没什么人管,才到一楼,那气窗开着,雨水簌簌地朝楼道里扑。
然后突地有个念头,仿佛和从前某一刻的自己不谋而合:他得……早一点儿见到她。
于是池宴就坐了这个小区非常反人类的……270度全透明观景电梯。
那股站在轿厢里,看着自己离地越来越远,胸腔里像被人塞了团吸满水的棉花,闷堵得喘不上气的感觉,这会儿还清晰异常。
池宴垂眼,瞥着路面偶然浮水经过的小车,自嘲似的扯了扯唇角。
就这样,都已经比他年前出息多了。
身后小姑娘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近,池宴依旧抄兜站着,没有动。
眼前却蓦地虚盖上温热,混杂着甜香的柔软气息贴近,轻声同他说:“不喜欢,就不要看了呀。”
池宴眼皮动了下,长睫尖扫在她指腹上,反倒弄得自己有点儿痒。
像是终于明白了小姑娘那句“只是不喜欢,又不是害怕”是什么意思。
心脏又无端一软。
所以那天在游乐园,并不是他的错觉。
池宴突然有点儿想笑,情绪也很自然地从过往里抽出一截。
抬手捉住她手腕,把覆住他视线的掌心挪开,池宴偏身看向她。
手腕被他温凉指骨贴着没松开,云梨眨眨眼,没多想,也没抽开,只问他:“哥哥,你现在是一下雨,肋骨就会痛吗?”
她刚刚看见池宴无意识地抬手,摁了摁以前受伤的地方。
池宴猛地怔了下。
捏着云梨手腕的指骨不由一收。
那力道立马让云梨反应过来,小脸突然一板,正经严肃地犹如科普视频:“我师父的膝盖哦,一下雨也会疼。上了年纪的都这样,我懂我懂的。”
池宴:“……”
池宴:“…………?”
池宴都快被她气笑了。
云梨说完,池宴顿了两秒,突然俯下身来。唇角噙着点上翘的弧度,微挑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缓声问:
“我们以前,”她手腕上贴着的温度不断升高,腕骨还被池宴指节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像意味不明的蛊惑,又像试探勾.引,“真的没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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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梨终究是没有回答他。
像是明摆着把“你逼我说就是逼我撒谎,所以你可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