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不知是天边响了声闷雷,还是皇宫的厚重城门挨了锤。
紧接着仿佛是堤防被冲垮,争锋相对的嘶吼声喊杀声霎时间在皇城内外山呼海啸!
不难分辨出一方喊的是刺客行刺、救驾护驾,另一方则喊贼子篡位、入宫勤王。
笑面弥勒与于添之生死较量是二人间的终章。
却也是中州顶部格局变换的序曲。
于京畿阴影中潜藏积势十数年之久的各方势力终于要在今时今日一决高下。
困扰中州朝堂十数年来的乱象不知可否在今时今日被拨乱反正。
笼罩在中州十数年来的阴霾不知可否在今时今日被彻底驱散。
皇城上空虽还是晴空朗朗,风却变得喧嚣了些,云也飘得更快了些。
只是这一切似乎都与姜逸尘无关。
霍楠昏厥过去的一瞬,姜逸尘的心跟着一沉,双眼好像被蒙上了条黑纱。
视野中,霍楠那飘摇倒落的身形隐隐同另一人重合。
那是在五年前,在西山岛潇湘谷家中,腹部插着匕首、倚靠在桌脚边、气息奄奄的霍隐娘。
在其他三人做出反应动作前,姜逸尘已现身于霍楠身侧,轻揽住对方身躯。
初时姜逸尘还算镇定,以为霍楠是因疲累过度或耗尽真元、气海亏空,加之大仇得报,心神完全放松,才暂时晕倒。
可一探脉细查,竟发现对方经脉若有似无,向其渡送真气全如泥牛入海,无从疏导,无处存蓄,旋即自其体内向外散发。
姜逸尘见状心下一凉,他没见过这般景况,却知晓这绝非好兆头。
很快他便发现霍楠气血枯败,心脉衰微,脏腑无甚活力,手腕及额首温度都要比寻常状态低不少。
尽管早在得知对方要入京面见于添时,姜逸尘已有心里准备会失去这个刚相认不久的“亲人”。
更何况霍楠撇开他,不让他跟着,多少意味着此事结局不会乐观。
眼前之事自然也都是可以预见的。
只是当一切真的发生后,他还是无法接受。
他只感到又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心好像又被挖空了一大角,再无法愈合。
“不,不,姑姑,你醒醒……你快醒醒!”
姜逸尘连声急唤,呼吸促乱,浑身战栗不止。
他强迫着自己镇定心神,抱着霍楠慢慢蹲下身,尝试着他所知的医病救伤之法。
但脑中却如周围声响轰隆隆一片,心绪繁杂乱成一团浆湖,举止全无章法。
见此景况,谢飞已了然大抵何故,默然无言。
影佛则低首垂眉,双手合十,默诵梵文。
冷魅见早已撕下伪装面皮的姜逸尘因不愿接受事实而瘦脸绷得变形,轻步走到他身旁,想劝慰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
只能随他一起蹲着,一手搭在其肩头,一手用袖子轻轻地为他拭泪。
“不行,没用,不管用,魅儿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姜逸尘嘴中虽是在问冷魅,但行动上已默认得不到答桉,目光四下乱扫,寻求着一切可能。
“对,对,去药谷,药老一定有办法!”
刚想到这,姜逸尘豁然抱着霍楠起身。
可刚迈出两步,便双脚发软,险些跌倒。
所幸冷魅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不行,药谷太远了,太远了,两天到不了。”
姜逸尘满是哭腔,若非冷魅离得近,也听不出他在呢喃什么。
“两天,姑姑,姑姑要再撑两天,不,得七天。”
姜逸尘双目通红,语无伦次,莫名横抱着霍楠勐地原地转了个圈。
殿前广场周围尽是人头攒动的黑点向他们靠近。
姜逸尘全然视若无睹,只是一扫而过。
但这回他的目光却有了着落点,有了收获。
他看到了那个黑袍僧人。
毫不迟疑地冲向对方。
嘶声呵道:“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跟姑姑一起来的,肯定要带着姑姑走的,对不对!快说,哪里能救姑姑?哪里?哪里!”
姜逸尘心神激荡,立足不稳,抱着霍楠东摇西晃,状若疯癫,跑到影佛面前时,脑袋几乎都要磕到对方面门上。
影佛没有去斥责年轻人的失态无礼。
抬起头来,长叹了口气,给了个本不愿吐露的地址。
说在津州城渔舟巷的某个宅子中,霍楠或有一救。
神思癫狂的姜逸尘愣是将那地址准确无误地重复了一遍。
在得到影佛确认之后,便将霍楠换背到背上,择了个方向,提步朝皇城外飞奔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