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阳城地处西南,冬日不算太冷,但冬季第三个月的月末,殷阳城人会举办天蚕盛会。
程皎问初霁去不去,初霁想去看看,但又觉得不太好。
毕竟她杀了人家天蚕,还抢走梦胎和遗蜕,就连吐的蚕丝也不放过。到头来还笑嘻嘻去参加天蚕祭典。
有种嫌疑犯去受害人坟头蹦迪那味儿了。
实属杀人诛心。
但初霁脸皮多厚啊。
她点点头:“我要和薛凝见面。估计会定在殷阳。”
程皎:“您真相信她想和您交好?”
初霁都快不能直视交好这个词了。
她叹了口气,如果薛凝真想和她和睦共处,那也挺好。
怕就怕薛凝阴谋诡计多,而且她来历成迷,又会蛊惑人心。初霁可不信修道人清心寡欲,许多修士被美色冲昏了头,那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下个月相见的消息送到薛凝手上,她笑着拆了信封,勾了勾足尖。
她身边,男侍郎诏俯身倾听。
薛凝说:“为表诚意,去大牢里给初镇长挑一个礼物。”
郎诏恭敬应下,来到薛家大牢前。
连城七家终年在水上漂浮,大牢就建在水下。
阴暗潮湿的地面布满苔藓,两扇沉重的地砖对开,透下天光。
水牢底,陆东扬起头,眯眼看去,只见是个秀美阴柔的剪影。
郎诏淡笑:“家主让我放了你。”
陆东沉默片刻,道:“我在这里挺好的。”
“日日泡冷水,你的腿再泡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陆东:“起码不用受良心煎熬。”
郎诏:“起来吧。家主和初镇长交好了,从今日起,我解了你喉咙里的蛊虫,你自由了。”
陆东怔在原地,忽然压低声音:“你们又想耍什么花样!”-
直到陆东被送来祁镇,他还是不敢相信,他真被释放了。
望着苍青色群峦中黑檐白墙的小镇,他竟然心生胆怯,不敢上前。
“他心里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
远在连城的薛凝半倚在美人榻,身旁,郎诏正为她剥金黄色的灵橘。
“家主洞察人心。”郎诏垂首道。
薛凝挑起他的脸,忽然笑得讽刺:“嘴上这么说,你心里却在想,家主真是蛇蝎心肠,对吗?”
郎诏:“仆下所言,皆发自肺腑。陆东三番两次背叛初霁,两人早就生了隔阂。此番您放他回去,初霁身为上位者,这辈子都不可能完全相信他。陆东家乡是连城,在祁镇人生地不熟,镇长又处处提防他,时间一久,两人定会彻底离心。到时候陆东站在哪一边,还真不一定。您此时大方放陆东回去,是看似退一步,实则进一步。”
薛凝懒洋洋道:“你猜我心思倒猜得挺准。你也知道,我最喜欢看这种兄弟阋墙,旧友反目的戏码了。不出十日,陆东就会重新联系我们。”
果然不出她所料,陆东见到初霁时,两人都有些沉默。
初霁让人带他下去收拾东西。毛蔷来找她,脸上带笑:“现在薛凝都怕你了。”
初霁面无表情,撑着下巴。
她盯着陆东远去的背影,微微摇头:“什么怕,薛凝分明在算计我。”
毛蔷:“算计?陆东嗓子里的蛊虫不是取走了吗?”
初霁淡声:“嗓子里的蛊虫好取,但心中蛊虫难取。”
毛蔷怒了:“虫子还下心里?!薛凝真是个混蛋!”
初霁:“……”不是这意思。
她给毛蔷解释,毛蔷愣了:“那该怎么办。”
初霁:“她笃定陆东和我会反目成仇,那的确,因为人心就是如此。说真心话,我现在没有办法完全相信陆东。他身上有太多可乘之机。”
毛蔷咬了咬牙,从□□掏出大锤:“你一句话,我可以帮你杀他。”
“那倒不必。”初霁沉思了很久很久,忽然笑了出来:“既然她算计人心,那我就用真情对付。”
毛蔷锤子差点吓地上,她可没见过这种奇怪招数。
第二天清晨,陆东坐在院子里发呆,浑身上下透着疲惫颓废。
咚咚咚,门敲响了。
陆东一开门,瞳孔骤缩。
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圆润的妇人,大约五十岁上下,眉目笑容可亲:“二弟你回来也不说一声,刚搬过来,连个锅碗瓢盆都没有吧?快快来大姐这里。给你做鸡肉卷吃。”
陆东听到二弟两字,脸臊得通红:“就不去了。”
当年他为了骗得初霁信任,拿着过所,假装周大娘死去的二弟。
没想到他走后,周大娘依然以为,他是她亲弟弟。
周大娘:“大姐知道你在外面受苦了,看看,你都瘦成剩一张皮了!大姐还给你熬了鸡汤,快来喝。”
陆东脸更红了,手足无措。
他推脱不来,憋了许久,和周大娘反复拉拉扯扯,终于甩开她的手:“周大娘!”
他双眉紧蹙,几乎羞愧到没脸见人:“我不是你二弟,我全是骗你的。你二弟早就死了!他的过所在我手上,我就……冒充了周焘。”
陆东一股脑全说了:“我原本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