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刚才的事情。
马文才听懂了,后背一凉。
“我这人欣赏心狠手辣有野心的人,却不相信这样的人。能为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到手的富贵就敢在寺庙中杀僧,既不义也不智,无情无义又没脑子,我要结交这样的人作甚?”
他瞟了眼马文才。
“我身为皇子,想要结交什么样的天才结交不到?”
又一次,马文才领略到了萧综的喜怒无常。
跟在这样一个人身边,恐怕有一天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大概已经通过了“审核”,萧综对马文才说的话也随便了许多。
“后园不少桂花树都是异种,但也没可能这时节开花。这里的僧人为了这‘祥瑞’,日日在桂树边点了炭盆,将整座后园弄的暖烘烘的,人为的催生出‘祥瑞’来,就是为了让父皇高兴。”
萧综对这些僧人的“苦心”不以为然,“等诗会开了,那些诗作的好的人,免不了要被父皇赏赐,这些赏赐却到不了这些有真才实学的人手里,少不得一转手捐给庙中当香油钱……”
他顿了顿,问身边的马文才:“你作诗的本事如何?”
“不好。”
马文才这话倒是一点谦虚都没有。
“我本想劝你,要是被父皇赏赐了,记得把‘香油钱’捐出去。这些僧人大费周章又弄桂花又开诗会可不是为了给你们做人情的。”
他这般的直率,反倒对了萧综的胃口。
“那你可完了,我父皇好文,连我四五岁的幼弟都能咏几句诗出来,你要不会作诗,怕是更要被人瞧不起。”
“惭愧,本就是靠脸得的宠。要是让我借桂花写几篇时务策出来,我倒是有点把握,要我作诗……”
马文才苦笑。
“只能贻笑大方了。”
“你要就桂花写了时务策出来,倒是比什么作诗有意思多了。”
萧综想象了下那个场景,突然哈哈大笑。
“不错,不错,写时务策不错!”
他笑完之后,表情突然一敛,肃容建议道:
“那你就写时务策吧!”
马文才说“时务策”只是随口一说,此时萧综正儿八经地建议他写时务策,眼皮子一跳,声调微扬:
“写时务策?”
这里四处无人,萧综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点了点头。
“你头上有痣,这很好。可一旦有人发现额间有红痣就能得到父皇的重视,你且看着,不出三月,这额间有痣的人就会三不五时的冒出来,到那时,父皇再看你,就不是现在的心境了。”
马文才上辈子就没见过梁帝,对他的性格自然不会比萧综更了解。
“父皇看重你,是因为那个夭折的孩子。那个孩子既然夭折了,就不会有人知道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即使是父皇,也只能依照先皇后的长相去画他的画像,这就是说,父皇其实希望他的一切……”
萧综叹息。
“……能像先皇后,而不是他。”
要像先皇后?
马文才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是涂脂抹粉的梁山伯。
他打了个哆嗦。
“我也不知道先皇后是什么样的人,我出生时,先皇后已经去了好多年了。不过听旁人说,她是个永远刻薄的人。”
那边,萧综的话还在继续着。
马文才一怔。
刻薄?
“说这话的人,早些年一定和先皇后关系不好,但先皇后的性格也可见一斑……”萧综羡慕道:“她是个我行我素,不会考虑别人感受、活得自我的人。”
“先皇后能这么活,是因为先皇后有这么活的本钱。”
她是皇室之后,世族嫡女,嫁给当时还是微时的皇帝是低嫁,能不我行我素吗?
“父皇敬重她,是因为她活的‘真’,敢说出别人不敢说出来的实话。昔日父亲也有过渐渐膨胀的时候,是先皇后不停地泼出冷水,迫使父皇缜密地考虑,方有了现在的江山。”
萧综说出重点。
“如果她还活着,也许不是个贤妻,但一定是对苍生有益之人。”
马文才仔细一想,就明白了萧综为什么这么说。
当人走上那个位置时,想要再找个能说“不”的人,已经难上加难。
萧综见他听懂了,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话已至此,该怎么做,你自己想想吧。”
说话间,两人都嗅到了扑鼻的香气。
那是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桂花的香气。
桂花的香气,是一种充满侵略性的气味,当它的香味充斥鼻端时,使人再也闻不到其他的气味,其实和佛门的教义并不相同。
可此时没有人考虑这微妙的矛盾,而是抓紧每一刻的时间反复在心中推敲自己的诗句。
萧综看到前面人多,和马文才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去了,留下没有知客僧的马文才一人留在原地。
好在马文才找到了一个护送他们过来的侍卫,在沟通之后,又被重新引回了原来的位置。
马文才过去时,萧衍正效仿魏晋名士之举,命人在几株金木樨下铺了一大块毡毯,众皇子围坐在他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