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身后之事(2 / 3)

“马文才是士族出身,才德你们也了解,如今正前途光明,是立志要成就大事之人。他之前手中缺人,一直托我引荐,但我这人行事素来谨慎,若不是品性、能力都出众者,我也不愿随便引荐……”

众人听闻这荐书是什么意思,顿时面上都露出喜色,可一想到这“荐书”实际上就是梁山伯的“托孤”之书,那喜色又一个个忽而转悲。

有几个多愁善感的,更是转过头去,用袖子拭去眼角的热泪。

宋载言接过了荐书,只觉得手中的书函有千斤重,讷讷不能语。

“我料想太守府的赏赐很快就会赐下来。我无父无母,亦没有后人,待我走后,你们料理完我的丧事,取了剩下的,一起去建康,拿着文书,去国子学寻马文才。”

梁山伯脸上带着笑意,毫无吩咐“后事”的样子,“我之前已经向马文才去了信,告知了此事,你们拿着我的荐书,必能等到好的安置。跟着马文才,比跟着我要有前途……”

“梁县令!”

几人呼道:“我等岂是趋炎附势之徒!”

“这不是趋炎附势。我看待百姓之心,与文才看待百姓之心,并无二致。我看待世道之心,与文才看待世道之心,也并无二致……”

梁山伯叹道:“但,我没有他那样的出身,也没有他那样的手段和资源,这也决定了我注定做不到他能做到的事情。”

从一万而成百万易,从一而成一万,很多人却要走一辈子,也走不到。

彼之起点,吾之终点。

“与诸君共事,是这几月来山伯最为快意之时……”

梁山伯向堂下诸人躬身。

好几人已经哭的满脸泪痕,却只能与梁山伯含泪对拜。

待众人起身,只听得梁山伯振袖一挥,大声笑道:

“梁某既已安排好‘后事’,便请诸君随我做下最后一件痛快事!”

这一刻,梁山伯虽脸色蜡黄、嘴唇发白,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傲然却毫不逊色于任何士人。

“那些大族认定我不会为了百姓开仓还粮,我便放了!”

他的神色畅快至极。

“只有我将粮库里的粮还空了,才能逼着百姓从此放弃‘借粮为生’的日子。若秋收不上来粮食还官库销掉欠条,大家便一起饿死吧!”

那时候他已经死了,再也救不得任何人,也再也没有什么软心肠的县令替他们出头。

要不靠自己,就等着卖身为奴,又或饿死街头。

这等货色,救他作甚?!

“县令,不可!”

“令长,三思!”

私自开官仓,罪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如果不能在年底缴税之前交上粮食,这便是大罪;但如果粮食交上了,太守府又有意高抬贵手,不过就会不痛不痒罚上一罚。

“你们怕什么?我已经是将死之人!”

梁山伯的眉眼间尽是轻松之意,“我这一生,恐怕能够任我心意率性而为的时刻,唯有这段时间了。”

“哎,我只盼我的人生,能日日都如此刻才好。”

他喃喃自语着。

忽地,梁山伯在众人悲痛的目光中,抬起手臂。

“牛班头,诸位,随我放粮!”

***

鄞县中,人人都觉得梁山伯疯了。

他拖着残病之躯,核对出拖欠六族粮食时间最长、数量最多的四十户人家,派出衙中最凶猛的差吏上门催粮。

除了四户东拼西凑借到了粮食还了欠债的人家以外,其余三十六户都向官府打了借条,严明明年秋收之前奉还,否则官府将收没他们田地,差送他们服役还债。

能在这世道有田地的,家中大多没到过不下去的地步,也不会没有壮丁。虽有几年水灾,可还会一次次借粮,不是懒,就是蠢,但梁山伯一棒子敲下去,该懒的不能懒,蠢的也不敢蠢。

农人的农田,就是农人的命。

在所有百姓的见证下,梁山伯和府衙的所有佐吏打开了县衙的粮库,将所有粮食都搬到了衙门口,一手拿着这三十六户的借条按数将粮食还给士族派来的管事,销毁了旧的欠条,一手让这些农户重新和官府签订下新的契约。

鄞县的粮库本就被杨勉和旧吏们假借“赈灾”之名贪墨不少,即便梁山伯下令抄了他们的家财充公,待三十六户的欠粮由官府全部替他们还清之后,也再剩不下什么粮食了。

士族在催讨欠粮,说明他们不想再借粮食与人;

官府没有了粮食,说明秋后也没有粮食再行赈灾;

一时间,收到消息的鄞县百姓们就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不但全家一起拼了命的伺候自己的田地,还自发的在农闲时间扩大沟渠、扒掉困龙堤上的残砖片瓦,甚至由壮丁们去疏通河道,希望能凭借此举度过今年可能不会泛滥的夏天。

与梁山伯刚来时的鄞县相比,此时的鄞县,宛如天壤之别。

鄞县后衙。

被梁山伯悄悄唤来的姜姓老农正欲下跪,却被梁山伯一把拉了起来。

看到梁山伯满身病气的样子,老者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唾骂了起来。

“这贼老天,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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