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没做什么啊!”
“我来这探访祝兄,确实是因为在下想要和祝兄更进一步,存了想要和祝兄成为好友的念头。”
梁山伯顿了顿,“我知道在世人眼中,一介庶人想要和士族成为好友,几乎是大逆不道之事,也做好了被你嘲笑或敷衍的准备,但我还是来了。”
祝英台微微愕然。
她没想过梁山伯想要和她做朋友,居然会抱着这么大的包袱。
“因为在下平生之中,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士人。在下蹉跎十九载,除了贺馆主,未曾见过为庶人痛哭流涕之人,也未曾见过因悲悯之心突破己道之人。外面那一堵书墙,更是行贺馆主未行之能事,让我肃然起敬。”
梁山伯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在告诉我,如果我今日不来,他日必定后悔,所以我明知马兄可能会勃然大怒,却依然怀着侥幸之心来了。”
祝英台惊讶地咬了咬唇,有些为这样认真解释的梁山伯而震动。
“谢谢你在马兄盛怒之下,依旧为我仗义执言。谢谢你在我最尴尬无助之时,坦言我也值得为你之友。谢谢你并无门第之见,认同我与马文才在人格之上并无什么不同。”
梁山伯深深一躬。
自贺馆主以外,这是唯一一个,完全没有将“士”、“庶”当做评判一个人标准的君子。
虽然瘦弱又天真,但他是真正值得敬佩之人。
他沉声道:
“君以真诚待我,我必以诚意待之,从今往后,若有驱驰,莫敢不从。”
“你,你说的太严重了!我要驱驰你干嘛!”
祝英台没想到她的一句承认在梁山伯心里这么重要,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的惶恐。
然而梁山伯却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些“我不是刻意”的解释,而说这段话的。
他说完这番话,似乎自己也有些赧然,直起身子对祝英台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
梁山伯回到住处的院中时,正遇见马文才命令随人将自己的东西搬回和祝英台同住的学舍。
两人在院中陡不及防打了个照面,皆是一怔。
如果说两人之前还能维持着明面上的和气,甚至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做出
“会稽好师门”的样子的话,现在就像是撕破了那一层面纱,真正将两个人的心思全都暴露了出来。
无需掩饰,他们都是同样心思通达又透彻之人,无论是什么样的面具,他们都能互相看穿对方面具下不甘于人下的野心和城府。
“你以后会后悔的。”
马文才带着一丝快意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以你的聪明,明明应该知道我不会愿意你取代我登堂入室,但你依旧做了。你对祝英台有企图,而这种企图已经超过了你对麻烦的避让,让我反倒决定回去。”
“无论日后如何,我不会后悔。”
梁山伯的声音坚定无畏:“就如我不会后悔今日选择结交一位地位远胜于我、才德也远胜于我的君子一般。”
“你自然不会后悔,对你而言,又有什么损失呢?”
既得了“有美慕才”的名声,又得了美人在怀的好处,他两脚一蹬,最终毁掉的,不过是其他人的人生。
“我不搬回去,原是为了祝英台好,可你的愚蠢和自作主张,让我倒改变了主意。”
马文才一字一句,说的梁山伯惊心动魄。
“你若将祝英台当做天真不知世事的少年,想着攀附他就能找到向上爬的路子,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条心。他家不会让他出仕,他也不可能给你提供什么仕途上的帮助。”
“我与祝英台相处,并未存过这种攀附利用之心。”
梁山伯蹙起眉头。
“不知马兄为何如此笃定?”
“你不明白。”
马文才带着高高在上的表情,同情地看向梁山伯。
“你的存在,对于祝英台来说就是一种灾难。士庶之别,会让你们两个都有没顶之灾。”
“我原本爱惜你的才华,又真心希望祝英台前路畅达通顺,总想着让你们避免那样的结果,现在想想,这大概就是宿命,不让我撕破一切看清事实,这宿命永远不会放开拉扯我的恶意。”
“在下是不明白。”
梁山伯微微讶然,“虽说我和祝英台出身并不相等,但交友贵在相知,伯牙尚有子期,马兄未免太武断了点……”
他顿了顿,决定将话说个痛快。
“从很早以前我就有种预感,马兄,不知在下以前是不是曾在哪里得罪过你,为何你隐隐总是对在下有种提防戒备之意?”
‘他何止得罪过他!’
马文才心中咬牙切齿。
他把他娘子都抢跑了!
“我言尽于此,你日后便会明白!”
马文才冷哼一声,随着搬动着细软铺盖并日常用器一同出去的下人一起,缓缓步出了傅歧的院子,再也不曾回头。
“我是不明白……”
梁山伯立于院内,只觉得胸中有一腔怒火。
(请支持正版购买全文,关注新浪微博“日更的祈祷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