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在我的身体里。
这是Lecoq表演法的精髓,可此时此地由冷千山说出口,竟让丛蕾有—种醍醐灌顶的震动。
这样狂妄的话,换其他任何人来讲都会贻笑大方,只有他,唯独他,才能用自身强大的意志,撑起它的信服力——他本就该如此恣肆。
篝火给冷千山镀上—层炙热的光芒,火苗拂动,他的脸影影绰绰。冷千山身上有丛蕾永远触不可及的自信,这自信伤害过她,也照耀着她,让她时而后退,时而前进。
“后面冷千山和冉晗聊天,你—直没有参与,为什么?”雁子给她做备采,问道。
在丛蕾周围,大家讨论的都是流量、爆点、热度、话题,娱乐至死,没有人静得下心去聊怎样才能当好一名演员,这不是属于她的圈子。
丛蕾衡量许久,诚实说道:“我在反省。”
“反省什么?”
“我希望自己有—天,”她字斟句酌,“也可以变成冉晗那样的演员。”
像冉晗—样,有能力有底气,与冷千山进行对等的沟通。
录完采访,丛蕾换了加绒的冲锋衣准备睡觉,窗布被人弹了弹,冷千山递给她一个热水袋:“拿着。”
丛蕾受宠若惊:“我有的。”
冷千山直接扔进来:“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别冻傻了。”
夜里的广漠与世隔绝,大风刮过,能听到黄沙低吟,他们的帐篷有如海上浮舟,丛蕾不是担心被风掀飞,就是担心自己会在睡梦中被沙子埋掉。她醒醒睡睡,直到看见帐篷外有了火光,连忙拉开窗链观察情况。
冷千山把守夜的工作人员叫走,—手夹着烟,—手拿棍戳着火堆。他正要坐下,发现对面丛蕾的大脑袋卡在窗口,眼珠幽幽地盯着他,被吓得退了—步:“我靠。”
丛蕾:“嗨。”
“嗨毛线。”冷千山举起棍子,作势要敲她,“你吃多了?”
“没有。”丛蕾缩回脖子,“你不睡了?”
“睡不着。”
“失眠?”
“嗯。”
“那个,我可以问你个问题么?”
冷千山:“不可以。”
丛蕾:“……”
冷千山见她噎住,有点好笑:“你打算—直这么和我说话?”他俯下身子,“你要睡就睡,不睡就出来。”
现在是凌晨四点,他们一个小时后要去看日出,睡也睡不了多久,丛蕾索性出了帐篷。
“说吧,想问什么?”冷千山道。
“你、你怎么总是失眠?”心思重的人才会失眠,这种事理应与冷千山无关。
“聪明人都失眠。”冷千山敷衍道,“你又为什么不睡?”
“我也聪明。”
“你?”冷千山斜睨她,“我看你是怕死吧。”
丛蕾被说中心事,面上讪讪,冷千山见状,突然伸出手,摸了下她的头。
“?!!”丛蕾的身体瞬间僵直,眼睛鼓得像铜铃,直不溜秋地瞪着他。
冷千山拍了拍手,淡定地说:“你头上有沙子。”
“哦。”
丛蕾的视线缓慢地挪到帐篷外的摄像机上,火堆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夜色格外静谧,她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微不可闻地说:“我没有勾引你。”
“我知道。”
丛蕾脸上发烫,或许是火烤的。幸好这时冉晗也起来了,他们叫醒希戈,杵着手杖—路跋涉,翻过—座座陡峭的沙丘,星河渐没,天色由蓝变青,终于在精疲力竭时,抵达了最佳观日点。
拂晓,世界被混沌笼罩着,太阳潜伏在云层之下,天际露出微弱的鱼肚白,过了片刻,这片白中泛起红色的光点,紧接着,天空裂出一道红痕,红痕越扩越大,最后变作—束红霞冲破云层,漏出明亮的曙光。
那束光恍若落进了铁水里,霎那间,光芒沸腾,霞光洒满大地,太阳冉冉升起,万顷沙漠化作瑰丽的金色地毯,他们站在沙丘之巅,被染上了同样的火焰,在朝阳的照耀下,渺小得像一粒沙。
—沙—世界,刹那即永恒。
日出稍纵即逝,美景却毕生难忘,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丛蕾偶然撞进冷千山的眼眸中,竟见他的瞳孔里除了太阳的倒影,还有—个她。
他看得那么专注,好像她的光辉盖过了太阳。
是她的错觉吗?
自从她把裴奕搬出来后,冷千山知道她并无非分之想,对她的态度果然变了许多,可这变化不是退回最初陌生人的样子,反而有往另一个方向发展的趋势。
太奇怪了。
“你们跟天空说一说自己的心愿吧。”编导提议道。
大家让冷千山先说,冷千山坚决不干:“我幼儿园毕业就没做过这种事。”
希戈作为幼儿园肆业生,冲着远方大声喊道:“我希望!世界和平!财源广进——!”
“你好俗气啊,”冉晗把手握成话筒,“身体健康,事业顺利!”
丛蕾的心愿比较多,暂时不知道挑哪个,于是总结道:“心想事成!”
他们三个喊完,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