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已然不耐烦道:“那把假湛卢,快给我!”
展昭怔得一怔,方回过神来,苦笑道:“五弟,那是长公主一路带来此处的证物……”
白玉堂眼皮掀起,淡淡瞥他一眼,道:“要不要同我打个赌?她将那把剑带来此处,决计不是做什么证物的。”
展昭一时语塞。
这把假湛卢剑是刺死张龙的凶器,又是指证他渎职谋划暗杀的罪证,按理说应当封存在开封府的证物房中,旁人勿近,待案子查清之后再上缴充公。
然而他在被叶燃领进公主府的第一日,便见到这把剑好端端地放在了书房之中,上面的血污不知被用了什么法子洗得干干净净,唯余一泓寒光,似冰如霜。
对着这把假湛卢剑,展昭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一方面这的确是旁人籍以陷害他的东西,另一方面又的确与他手中的真货一般无异。
除了看起来略新了些之外,几乎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甚至也同样的锋利无匹,几能削金断玉。
然而他自忖也算得上是博闻之人了,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能工巧匠有这等分毫无差的本领。
四人一路来此,他早看得分明,那把假湛卢剑被叶灼挂在了腰上,显然是出自叶燃之命。
然而此前两人离去之时,叶燃想了一想,却命叶灼将剑解下交给了展昭保管,此时白玉堂寻他要剑,显然也是由此而出。
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仍不得不问了一声,“你要那剑做什么?”
白玉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道:“切鱼脍时,当薄如蝉翼,几可透光,脍缕不着刀才可称上品,这用刀上自然也有讲究,须得极为锋利,我的七宝刀尚在家中不曾来得及带出,你又是个爱惜兵器的性子,此时也只有那假货可用了……”
展昭再也料不到白五爷为了口吃的能做到这地步,却又无端觉得他说的却有几分道理,待要辩驳却竟是无言以对。
白玉堂还在一旁一叠声的催他,道是那鱼死了可就不能做鱼脍,只能清蒸红烧,其味势必大减云云。
遂只能苦笑着入舱取了那假湛卢剑出来递给他,又不放心道:“五弟可先擦洗干净了再动刀,动剑……”
白玉堂被他老成持重啰嗦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方懒洋洋地道:“丁家那小子一天擦洗三遍,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东西,说是用了上头连个血的什么微粒也留不下的。”
他同人说话虽没个正形,手上动作却快捷无比。
早已指使着展昭将船板打扫干净,又将舱内的一套桌椅碗碟案板搬了出来,待种种布置停当,这才将袖子高高挽起,抽出那柄假湛卢剑。
此剑同它的本尊一样,长六尺,宽三寸,重三斤,出鞘寒光闪,见血方能归,乃是杀人的不二利器,然而握在白玉堂手中,却和那三文钱一把的菜刀并无区别。
只见他左手自桶中一抄,一尾鳊鱼便凌空飞至了案上,右手一抖,剑光连闪,不过转瞬之间,一条槎头鳊便被剁头放血剔骨去刺,一气呵成。
莹白如玉的鱼肉只取最肥嫩的部分,被削得犹如薄冰一般,片片落于承接的青瓷大盘中,竟能透过鱼片将盘中的莲荷暗纹看得清清楚楚。
展昭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他自忖以自己的武功应当也能做到,但决计不如白玉堂如此纯熟圆融,一看便是做过百次千次的老手了。
他向来不吝于夸奖友人,当即由衷赞叹道:“五弟好身手!”
白玉堂看出展昭乃是言出由衷,心中畅快,遂将其余三尾鱼也如法炮制料理了,洗净了手,又自行囊中翻出诸般佐料,逐一铺排在那桌案之上,竟有个七八碗之多,这才看向展昭,笑道:“不等他们了,咱们先用起来罢。”
此时天际迟日斜照,岸畔青山翠岭倒映在水面上,只见江水浅红深绿层层叠叠,身下轻舟缓摇,眼前茫茫江汉,几如身在画卷之中。
展昭稳重守礼,却不是拘礼之人,也知道那两位不是会计较这等小事之人,见白玉堂举箸示意如何取各种佐料置于鱼片之上,再一口吞入,遂学着如法施为。
入口先是辛烈芬美,随即便觉鱼肉细腻嫩滑,再一细品,又独居一种鲜美之处,与旁物截然不同,直待徐徐咽下,这才感慨道:“若非五弟妙手,我竟不知人间尚有这等至味。”
白玉堂被他夸得更是得意,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眼神忽地朝岸上一一侧,便见两道雪色人影直向舟上掠来,抚掌笑道:“有人闻着味儿来了。”
说着便立起了身。
那两道人影看似只是并肩而行,也不曾如何作势,脚下速度却是极快,只白玉堂说这一句话的功夫,人已轻飘飘地落在了船头,连船板都不曾荡得一荡。
展昭自忖轻身功夫在江湖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行路之时却也决计没有这般举重若轻之态,实在不知教出这师姐弟两人的“自在门”是怎样一个高人辈出的门派。
他心中虽在忖度,动作却丝毫不见迟疑,抱拳行了一礼,道:“展某见过长公主。”
一旁白玉堂“啧啧”两声,道:“偏你礼数周全。”说着转头笑道:“之前在汴京说要亲手捉了荷包鲤鱼请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