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并不知道白玉堂在他亲大哥那里受到了“别人家的孩子”的迎头痛击,正在怎么看自己都不顺眼的阶段,但根据以往的相处经验,这种时候回嘴不是明智之举。
最好的应对模式就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接下来叶燃会按住白玉堂的。
果然,白玉堂还没来得及施展他“斜眼”“冷笑”“撇嘴”的三连击大招,叶燃已经在主位上开口了,她端坐上首,容色淡淡,说的却是——“我欲往襄阳开府,此行凶险,前程莫测,谁愿与我同往?”
叶燃当然不可能空口白话就来挖开封府的墙角,此前她就已经和包大人商议过了。
长公主仪同亲王,公主要开府自然也是有自府令而下的一整套班子的,给自己干活,拿朝廷俸禄的那种。
本朝公主是不得议政的,向来都是吏部给配齐人马直接塞进去。
为免公主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人选多半都是天然自带着一种“替朝廷监督皇亲国戚”立场的犟头子,就算公主想公平而正经地买间酒楼,他们都要先彻查一番是否有强占民间产业嫌疑的那种。
从一开始来说,这对黎民百姓的确是好事,但对公主本人而言,就是用起来既不得心又不应手的那种。
况且也不是每个皇亲国戚都是天生想要欺男霸女的,然而就算是愿意公平交易也要被人先当嫌疑犯审核一番,实在是很令人暴躁的一件事。
因而通常这些金枝玉叶都把府令等人闲置在一旁,转而重用自己身边随侍的太监……就更容易坏事了好么。
仁宗心疼“自幼流落在外吃苦”的胞妹,知道她除了吴庸吴大人就没第二个相熟的内监,总不能当真把堂堂皇城司勾当官派给她做府令罢,那就不是施恩而是结仇了。
又知道她行事向来有底线,绝不至于去祸害百姓,遂大笔一挥,直接准她自择部属,想了一想,又在末尾加了一条“亦可向各府商借”。
实则就是给叶燃开了个从开封府调人的口子。
这倒正中叶燃的下怀,她又不打算在此间世界多做停留,就算招揽到属下,末了也还是要想办法托付给旁人的,倒不如直接从开封府调人来得爽快。
包拯是个为国为民不惜己身的性子,听她说了此去襄阳的打算后,不但为“长公主只身犯险”一事激动得热泪盈眶——毕竟宗室一向都是惹是生非的重灾区,能太平过日子的都在少数,居然还能为国分忧的除了当年能追着辽兵追砍的八贤王,那就几乎……没了。
遂当场便拍板要将开封府整套文武班子都送给她带走。
叶燃却不得不婉拒了包大人对官家的这一片赤胆忠心,她还要防着旁人坑开封府呢。
何况除了他们师姐弟自己两人,她唯一确定必须要带上的人也只有白玉堂而已。
之前是和白玉堂不熟,拐他去襄阳的话还要想办法制造局面,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全了,她可就要去主动找事儿了。
“血染冲霄楼”一事迟早要发生,还不如趁此时此刻,襄阳王那边万事不俱备的时候,直接就带着白玉堂去拆了那个违章建筑。
所以叶燃和包大人最后得出共识,除了白玉堂之外,开封府其他的人随他们意愿决定。
因而此时才有这么一问。
叶灼一向是师姐人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的,大伙儿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白玉堂则是第一时间就得了叶燃传来的消息,当场就不假思索地就选了要一同往襄阳去。
他原是个活泼好动爱惹事的性子,想着此后要在开封府中拘束度日,本也是有些犯愁的,现今有这么大一场热闹事可以参加,哪里还肯留在汴京之中。
公孙策在率众来公主府之前就被包大人告知了内情,他身为开封府文武两套班子的领总之人,自然是要留在汴京之中襄助包大人的,但他若是先开口旁人就不好表态了,是以面对大伙儿齐刷刷射来的目光,他只捻须含笑不语,却微微点了点头。
这其实也就是代表官方态度了。
众人跃跃欲试的目光又齐齐看向了展昭。开封府的武职之中以他职位最高,资历最深,为人行事也最令人心服口服,大伙儿行事本就唯他马首是瞻。
只见展昭微微蹙眉,一张俊脸上难得闪过迟疑之色,道:“包大人身边不能无人护卫……”
白玉堂嗤笑了一声,又准备要开口冷嘲热讽一番了,却被陡然站起身来的丁氏兄弟给打断了话头。
丁兆蕙这样浑身都是机关消息,机灵得一触即发的人,哪里还看不出来展昭本心是想随着叶燃去襄阳的,只不过是惦记开封府中的安危,才有犹疑之态。
故而给他家大哥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道起身朝展昭拱了拱手,慨然道:“展大人只管放心,我兄弟便是舍了这条性命,也定会护得包大人周全。”
丁氏兄弟家学渊源,远比旁人会审时度势,自然知道跟着叶燃前去襄阳,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要说不想去那是假的。
然而就算是叶燃本人不计较,上头却也不会容长公主身边跟着的亲卫全都出自一门,尤其还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弟!你们丁家把着长公主不放是想做什么,架空还是进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