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龙几记耳光,传功长老如何顿足大哭,少林那个光头和尚如何上前劝慰,话里话外想将史火龙这口锅扣到明教头上来,又如何被宋远桥几句话反刺得气得跳脚,诸般情形,全靠范遥低声给她口述方知。
实在是有些气闷。
一时间不由得看杨逍不大顺眼起来,毕竟是这厮再三死谏,教主初次在中原群豪面前现身,最好是全程做莫测高深状,她才只能安稳坐在这里。
黛绮丝自觉场上一片混乱,杨逍暂时管不着自己,已经蹭到了叶燃座椅后面,例行进谗言道:“主上,我瞧杨左使这法子不成,丐帮没乱起来,不如我下去替你看看情形。”
叶燃指尖在扶手上敲了敲,道:“下去看看可以,别打乱杨左使的安排。”又转头看范遥,问道:“范右使要一同去么?”
她自觉颇为体谅下属郁闷,范遥此刻却是看见黛绮丝便头痛,哪怕再被叶教主扎成刺猬也绝不要同她一并行动,当下立即摇头不已,道属下情愿在此听教主吩咐。
黛绮丝朝范遥恨恨地翻了个白眼,欲待也留下,无奈话已经放出口了,况且她的确也想在叶燃面前建些功劳,免得旁人以为紫衫龙王只会撒娇卖痴,没半点本事。
遂飞身上了高台。
其时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俱都聚焦在丐帮处,但黛绮丝本就是全场焦点之一,此时独自立在高处,倒有一多半的人将目光调转了过来。
只见她独立台上,衣袂被夜风吹动,翩然若仙,“呛啷”一声,手中长剑已然出鞘,遥遥指向已然行到比武场边缘的一个蓝衣青年,娇笑道:“陈舵主莫逃,不如上来同我比划比划!”
黛绮丝自从听到明教眼线回报陈友谅此人似对教主有觊觎之心,甚至口出狂言,便暗暗记下了此人形貌。
虽则知道杨逍在君山岛四周水下都安排了洪水旗众埋伏,今日若无教主许可,满场英雄豪杰绝无一人能离开,但她心中实在厌恶此人,索性挑破了逼他上台。
陈友谅心中大恨。
他见假史火龙已经被戳穿,招供出自己来只是迟早的事,本打算趁乱溜走,此时被黛绮丝这么当众一喝,再想悄无声息离开是断然不能了。
眼见得丐帮余下的三位长老已经眼神不善地朝自己这方看来,显然是猜出了自己同假史火龙之间的联系,若是落到他们手上,必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度量着自己与事先准备的小船相隔已不算远,遂咬牙预备拼着挨上一掌,也要逃走。
不止如此,这群人坏他大事,有一个算一个,今日定要教他们一个个来得走不了!
他这些念头在脑中飞也似地掠过,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一瞬之间。
陈友谅转身朝高台处拱了拱手,苦笑道:“陈某不过是想去寻个医师来给帮……这恶人来瞧瞧伤,免得还没供出帮主下落,便被打死了,何来‘逃’之一说。”
只见一边说,一边转身作势要朝高台处行来。
在场各门各派的首脑无一不是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心中均想着此人武功只是平平,被场中如此多的人盯着,想必他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因此也无人格外警惕于他。
陈友谅要的也正是这点时间,他假装朝高台方向走了两步,突地飞身朝场外极速掠去,几乎与此同时,按下了藏在袖中的机括。
只见从比武场四个角突地“蓬”地一声腾起大蓬的白色烟雾,被晚风一吹,立时散了开去,转瞬便密布全场。
这一下变生肘腋,众人立时便知情形不好。
有那等机警的立时闭住了口鼻,却无法闭住全身毛孔,仍是沾染到了些许白烟,立时便觉得一阵天晕地转,再也站立不住,软倒在地,再看四周同伴情形也大都如此。
这下哪里还不知道陈友谅乃是有备而来,在场这么多高手竟都中了他的算计,一时间不由得暗恨丐帮御下不严,又复不甘就此赴死,心情正在复杂之际,却忽听得一个冷冽得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声音响了起来,“洪水旗!”
立时便有许多人自四面八方一起齐声应了,声势浩大,怕不是有数百人之多,紧接着便是“嗞嗞”之声不绝于耳,原本弥漫在空中的白烟亦渐渐散了开来。
方得以看清场中情形。
原来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群身着白衣,头裹黑巾的精壮汉子,人人手中持着一具水筒,正朝场中喷洒着水雾,那水雾颜色清澈微绿,嗅之仿佛有浓重药味,裹着白烟纷纷落于地下,倒将人人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
只是此时也无人有心在意仪容,均觉得自从那水柱淋到身上,原本瘫软无力的四肢竟渐渐回复了一丝气力,个别功力深厚者,甚至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盘膝运功。
此时又听先前那下令之人淡淡道:“此药乃我明教抑毒秘法,只可暂解一时之危,后续解药该当如何调配,还需各派通医理的高手一并出力。”
众人这短短片刻,便在生死之间走了一个来回,此时听叶燃发话,人人心中惭愧,当下只要是略有些力气的,均勉力朝她拱手道:“谢过叶教主相救之情,我等自当出力。”
有那个别想得略深的,也因她说此药液只能解一时之急,倒把原有的疑心去掉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