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也一身火红地走在长安街上,要惹同僚发笑,卢行溪笑意一停,“还是帮你阿娘打扮吧。”
他也就是婴儿时期穿红,现在官途通畅,任三司度支副使,乃四品,他还不到三十,已是很有前途了。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官员皆着赤缇官服,虽也是红,却不如闺女身上那般红。
“阿爹没得审美。”卢照雪嘲笑道。她是最自信的那个,我审美那么好,阿爹却不要我来装扮,可见审美不行。罢了,他是自己阿爹,也不好嫌弃他的。
卢行溪:……
“好了,差不多到时辰了,阿娘阿爹送你去上学。”长孙质理了理女儿的发髻。
卢行溪也道:“幸亏今日正好休旬假,才能赶上趟。不然萤萤去上学,阿爹还得去上朝。”
卢照雪大咧咧摆手:“阿爹自去上朝,阿娘也去忙碌,我是大孩子了,每日马车相送,无需担忧。”
“才刚你阿爹说你是个不依赖的,却也没说错。”长孙质喜爱女儿的落落大方和独立。
卢行溪却又不乐意起来。卢照雪自出生起,每日都在家里头,他上朝出门前特意去看一眼她睡得好不好(虽说这孩子睡得老香了),在衙署里当值,中午若无事,也要溜达回家一趟,午觉也可以不睡,只为陪妻女吃饭。长孙质有时在外忙着,中午不归家,也有他这个阿爹陪着女儿用饭。晚上下值更不用说,恨不能肋生双翼,一下马就扔了缰绳,换身衣裳就得去抱抱女儿。
如今女儿这般离得开爹娘,第一日上学都没半分舍不得,他又有些不开心起来:“萤萤这般舍得阿爹。”
卢照雪还能不知道爹爹在干嘛么。她拉了拉卢行溪的手:“阿爹,我也舍不得你呀。但我总要上学的。你乖噢,下学了你就看得到我啦!”
卢行溪险笑出声来,女儿一本正经安慰更显可爱。他只道:“好。”
长孙质一旁看了,心说,还不知道是你先下衙还是闺女先散学呢。这父女两个,也是可爱。
卢照雪别了爹娘,带着红玉入学。孩子们都小,这长安第一幼学更是长安城里最精贵的一所幼学。往来都是贵族子弟,六岁入学,也得有个侍女、仆人支应一二的。
上学时他们自是有地方待着,不跟着小主子入堂的。
卢照雪自幼跟在父亲母亲身边,耳濡目染。她阿爹卢行溪除了个英国公的行头,却也有个官职在身,便是三司中的度支副使。
卢行溪对妻女并不讳言朝廷之事,甚至在女儿感兴趣时还有意提点。朝堂上是有女官的,本朝更是出了个女帝,便是今上的祖母明章女帝秦懿,明章女帝在位期间大权在握,处理朝政游刃有余,一手拉起教育体系,一手拉动女官体系。
更是立了皇太女,可惜皇太女早夭,后面皇位传给了儿子景平帝,景平帝在位时,对女官多有不喜,蓄意削减也是有的。后来今上在位,景平帝退居常宁宫,做起了太上皇,女官想来还有些苗头。
卢行溪见着帝后行事,便知今时不同往日,无论如何,女儿多学着些,总是受用的。做父母的留给儿女,除却一身家财,也就是这人生阅历了。
见女儿喜爱听明章女帝之事,卢行溪也知无不言。比如眼前这漂亮的第一幼学,就是明章女帝一手建的。
在长安城内,如这样的幼学,还有十余所。明章女帝建了幼学,还将自己仅有的一儿一女全都打包送了进来,以示一视同仁。
朝官之家自然也趋之若鹜。
故而英国公年幼时,长孙质年幼时,甚至是当今的长孙皇后,都读过这幼学。
卢照雪第一次感受到了传承的意味。
卢照雪生在腊月,本该满了六岁就入学的,只是当时幼学也快散学,又因春学期开始时贪玩着凉生了一场病,故而今日才正式入学报到。
幼学一共四个年级,十岁后便可考学,入官办书院或私家书院,正式学习五经与六门,为出仕做充足的准备。
幼学则是打基础,学习内容非常丰富。每个年级都有好些堂,梅兰竹菊四分,卢照雪被分在了梅花堂。她一见这名字就乐了,恰好她的表兄、表姐也都在梅花堂。
果不其然,她刚刚踏入学堂,就迎来了表姐秦晔的熊抱:“萤萤,你可来啦!”
卢照雪扬起笑脸,对着她道:“是啊阿姐。”
“听说你病了,我要出宫去看你,偏阿爹忙着没空带我,”秦晔拉了她,小声抱怨道。
卢照雪心道,你阿爹是官家,官家忙些也正常,又道:“姨母怎又有阵子没消息了。阿娘惦记得紧呢。”
一听这话,秦晔又拉着卢照雪,小声附耳道:“我阿娘,又去巡边啦!”
卢照雪:……
不愧是你,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