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眼影影绰绰的长街,嗤笑道:“人若是都哑巴了,连句求人的话也不敢说,只等着坐享其成,那活该吃苦。我不会为他们出头。”
男人后退一步,面有凄戚,但不再勉强,攥着手中粗布静了静,提醒说:“断雁门最擅斩草除根,凡有得罪,老弱妇孺皆不放过。女侠家中若还有人,莫要在此停留。”
“是吗?”宋回涯喝了口汤,同情道,“那我只能说他们要倒霉了。那老头儿看着不像是个好脾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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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儿你行不行啊?!”
宋知怯跟个壁虎似地扒在墙上,不敢轻易冒头,又忍不住不看,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忧愁喊道:“老头儿你这几年光顾着磨刀,还记不记得怎么耍刀?你既然认识我师父
那么厉害的人,总该有几个别的朋友吧?实在不行,先带着您孙女儿找人投靠去吧!”
钱老身材矮小,腿短腰粗,拎着刀站街上,与瘦弱的二娘一般高,本就没什么气场,再被宋知怯那么一喊,更像是条不知从何处游来的胖杂鱼。
想他顶着北屠的名号在江湖闯过几十年的风雨,见惯了各式豪气干云的英雄人物,就是从未见过这么一个惹人烦的晦气玩意儿。
如果她不是宋回涯的徒弟,早被他倒提着扔护城河里去了。
宋知怯也怒,骂道:“老头儿——!趁他们正觉得你是个废物,赶紧杀一个够本,我喊得嗓子都疼了,你怎么还没懂我的苦心!昨天晚上的鸡白死啦!”
二娘站在门口,怀中抱着一身儿子的旧衣,另一手举着锄头,看着对面二十来人,六神无主,打算上前,被老者推了回去。
北屠刀忍无可忍道:“你过去,把她的嘴给我封上。”
宋知怯大声招呼:“二娘你快来啊!我一个人害怕!”
二娘犹犹豫豫地后退,守在了院子门口。
“一个老人、一个小孩儿,还有一个女人。”为首之人大抵也觉得有些亏心,叹了口气,道,“身不由己,莫怪了。”
“我算已退隐江湖,本也该修身养性,少造杀孽。不过我没宋回涯的耐性,等不了你们三天。”北屠刀比出三根手指,“三招之后,我便杀人。黄泉路上,趁早回头。”
对面刺客轻笑一声,只觉荒谬,再不拖延,领着数十人欺上前来。
北屠没有带刀。
他闭眼呼出一气,又睁开。眸中精光烈烈,挥出一拳,砸在从面门劈来的刀刃上,将刀片一把拍飞。
第二拳也只防卫,横挡在前,推开朝他心口踢来的一脚。
第三招是掌,大掌以离刀锋极险的距离擦边而过,拍在面前一人的额头上。
三招过后,北屠两腿仍根生在原地,未挪动分毫。周身气势却浑然一变,漫出杀焰滔天。
第四招,拳劲如雷,直捣刺客胸口!
刺客身上当即响起噼里啪啦折竹似的声音,胸骨一片尽被拍断,横飞出去,撞上街边老树,又带着那枯朽树干一同塌倒。
最后仰了下头,回天乏术,倒算是走得干脆。
拳风赫赫,虚影一晃,再次以迅雷之势,砸向右侧刺客。
他出手不像宋回涯,还讲留个一线。给过生路,他们不走,剩下的便是无门地狱,来闯者招招直取要害。一时间杀得天地无光,日月惨淡。
有人要逃,他也不追。只守面前方寸地。
宋知怯看得惊了,攀着墙头的手差点没稳住,直接摔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目睹如此直白、野蛮、又凶暴的杀招。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识,立在江湖之巅的,究竟是群什么人物。
——星火煌煌,光被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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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状凄惨的尸体被搬到叶文茂的面前。
他掀开白
布,轻轻按压死者腹部,触手如棉花般软陷下去,已是内脏俱裂。面上懊悔、惊惧皆有,不由喉咙发紧地问:“一拳?”()
弟子不寒而栗,一席内衫被淋得湿透,不知是同伴的血,还是因惊恐过度而逼出的汗,嘶声道: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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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文茂将白布盖了回去,怔怔坐下,笑了两声,按着扶手道:“想不到我断雁城,有朝一日,也能出现两个这样的绝顶高手。他们哪是冲着我儿来,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边上长老强忍着震动的心神,带着分自我安慰道:“会不会只是巧合?这等高手,在江湖上定然不会寂寂无名之辈。倘若一个是宋回涯,另外一个呢?不留山的余孽?他们要杀人,何必找什么由头?会不会是宋回涯受谢仲初追杀,凑巧来此隐居……”
叶文茂抬手打断,像是想通了什么,起身问道:“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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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来送往、络绎不绝的街市,今日又空荡了第二次。
往日遥不可及的山上高人,好似也被人一脚踩进了凡间的泥里,屁滚尿流的刚出来,愁眉苦脸的又进去。
宋回涯还坐在那个面摊上,刚吃完馄饨,若无其事地拿筷子在汤碗里捞肉末。
叶文茂使了一个眼色,边上长老躬身抱拳,礼貌问道:“多有怠慢,阁下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