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撑着额,一手拿着酒盏,眼眸微阖,看来一副醉的不轻的模样。
见他迟迟未动,渊帝不耐烦地问道。
“磨蹭什么呢,朕说的你没听见?”
宗洛也不确定渊帝到底醉没醉。但显然一位喝醉的暴君会比一位清醒的暴君更难伺候。
他坐在这块绒毯上,觉得如坐针毡。
下一秒,宗洛差点没吓得跳来。
渊帝将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头上。
这样超乎寻常的亲密,上一回出现在死遁回来失而复得后。那会儿宗洛满满眼都是上辈子渊帝赐剑自刎的怨怼,根本没有,也没有余地去思考他。
然而现在,渊帝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叫他底酸涩到极致。
”朕这么多年,你不闻不问,你可曾有怨?”
“儿臣怎敢!”
一口没松下去,一口又提上来。宗洛慌忙解释道:“儿臣知道,这都是父皇为儿臣好。”
渊帝嗤笑一声:“得了吧。”
宽大的手掌在那头白发上轻轻抚摸:“朕一直想,这件事说不说。原本这件事应等到你登基前一夜才能告诉你。”
说着,他叹了口:“罢了,如今巫祭大典既然已经过了,你也是太子了,说便说了,谁能指责朕不是?”
巫祭大典已经过了?我是太子了?
好家伙,这是喝了多少啊!难怪会无视巫祭大典前不能进大巫祠的规矩,也要叫他来。
宗洛有余悸,又听渊帝道:“你知道为何我们大渊宗家,每一任皇位更迭,都如此不安平?”
白衣皇子摇了摇头。
他直觉自己将听到一个大秘密。
“因为先帝喜欢的是太子,也朕的皇兄,大皇子。”
渊帝淡淡地说:“他甚至让朕顶替大皇子去卫国为质。”
全朝堂上下,虽说老臣不少,但陛下的往事,却是无一人胆敢探究。
就连宗洛,也是上回听渊帝说,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皇年幼时也曾在卫国为质,受尽磨难。
渊帝为质是实打实的,处境比叶凌寒在大渊要不如,更说有虞家做帮衬的宗洛。就连同他私定终身的虞家主母,在看到渊帝回国的处境后,也转身嫁与他人。
是宗洛没想到,渊帝竟然是顶替原本该为质的皇子,被迫为质。
“朕回来后,国内正好缺少将才。所幸朕在卫国得遇一位良师,教给朕不少带兵打仗的法子,于是回来后,先帝才算勉强同用朕,把朕赶出皇城,在带兵。”
帝王又给自己斟了杯烈酒,一饮而尽:“先帝有令,朕自然不敢不从。即使朕的皇兄视朕为眼钉,数次光明正大埋伏设计。”
初渊帝同武安君一战,险败于武安君之手,便是因为后本应支援的大军被大皇子扣下,迟迟不来。若不是他机立断,迅速称败告退,否则初就该死在豫国铁骑下。
大皇子母族势强大,这些事不说光明正大,却也毫无遮掩。
先帝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就是知道了,也因为疼爱自己的皇子,装作不知道罢了。
渊帝也知肚明。
然而正惹怒他的,是最后一件事。
“日巫祭大典上,先帝宣告测算的木牌无缘无故遭到毁坏,即立大皇子为太子。朕却收到一纸收回兵权,发配边疆的圣旨。”
即使面带醉,想到初这幕,渊帝仍然面露冷笑:“也正是晚,朕的眼线告诉朕,木牌根本就没有遭到损坏。”
“测出来未来将要继承大统的,分明是朕!”
然而先帝却为了一己私欲,因为大皇子的宠爱,强行篡改了结果。
不仅如此,要收回兵权,发配边疆。
先不说那会儿早已知道这个相的大皇子视他为肉刺,想尽办法也要除掉渊帝。若是收回兵权发配边疆,恐怕路上就能被大皇子饲养的源源不断的死士磨死。
骤然得知相,又是生死攸关的时候,渊帝直接怒而造反。
接下来的事,全天下都知道了。
他屠戮手足,血洗皇城,一战打进皇宫内。
在所有人的注目里,身披寒甲,手提湛卢的年轻皇子一步一步登上了金銮殿。上去的时候,剑尖在滴血,或许就是来自于那位先帝最宠爱的皇子。
渊帝永远记得那一幕。
他走进金銮殿内,内里空空荡荡,唯有龙椅上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你来了。”先帝低声道。
在那个空荡荡的大殿里,年迈的先帝也同他讲了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