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只把砒霜当成蜜糖。
“虞北洲。”宗洛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至少表上听起是。
宗洛从一开始知道,这场对峙在难免。
他曾经为,自己在再看虞北洲的时候,会费尽口舌同他解释当初那三皇并不是他。他不过是异世界一抹游魂,正好在七岁生日过后穿进了三皇身里,一切的前因后果书中并未写明,更无从得知那掩埋的过往。
穿书是他两辈最大的秘密,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分毫。若是不说,至少也应当解释自己对虞家的计划完全不知。
但是有。
真正了这一刻后,宗洛发觉自己并有开口的欲望。
他只是觉得累,深深地疲惫。
那种从心底泛起的麻木扩散四肢百骸,连一节小指头都懒得抬起。
“虞北洲,该属于你的东,待此次回皇城后,我会一并还给你。”
大渊三皇的名头,宗洛并不贪图。
即使这身份背后维系着他奋斗了两辈的荣耀,穿书后有的奋斗。但归根结底,鸠占鹊巢这种事,不管是不是于他主观,他都不会做。
生不带,死不带去,更何况他只不过一孤魂野鬼?
无牵无挂,更无求。
“我会奏明父皇,向全天下宣告你的身份。你也不必害怕我再抢夺你的东或是光辉,我会此归隐山林,至死不踏深山一步。”
白衣皇的声线太过平静,平静理智像是在叙说另一人的故事:“尘归尘,土归土。山高水远,愿死生不复见。”
虞北洲唇角永远不变的笑容终于淡去。
有那一瞬间,他为自己对是一位看淡红尘,厌倦尘世,即将羽化飞升,无欲无求的谪仙。
明明将他从高高在上的云端扯下,坠入满是污浊的泥潭,同他一样满身疮痍才好,反倒更加将他推高几分。
虞北洲痛恨这种感觉。
明明曾经还有厌恶,恼怒,鲜明东属于他。然而现在那张脸上只剩空茫一片,遥远叫人恐慌的地步。
死生不复相见?
好一谪仙甩掉烂泥般的死生不复相见!
红衣白裘的将领忽而放声大笑,笑声在雪原上回荡传响,激起片片飞花,沉寂的群山好像也从笑声中窥见了他的不高兴,滚下簌簌白雪。
“师兄,你当真可不在意?”
虞北洲的话语如同尖刀,从自己钝痛的心口刺了过去,搅得两人血肉模糊:“你不恨我吗,你不恨我杀了你的亲生父母?”
有很多事,他不说,宗洛永远不会知道。
例如宗洛并非虞家亲生骨血。虞北洲有的是办法骗着宗洛恨他。
“虞家虽然不是什好东,主母和家主死的时候,可都还在念着你呢。当真是烂泥也有真。”
他的语气讥讽:“还有渊帝。你的好父皇那般看重你,将你视为他的衣钵继承者。上辈于巫祭大典知晓后,便是折寿三十年,你当真可做毫无芥蒂地,亲口将这真相告诉他?”
这都是只有虞北洲知晓的过往。
他早已忘了自己这辈不愿再说的惊喜,血淋淋地抛一又一问题。
命运如同镜花水月般莫测,缠绕在他们身上却连血带肉难舍难分。
“师兄,你永远都是这般高风亮节,霁月风光。我最恨你这样。”
虞北洲一只手捂着脸,半张脸上的笑容高高扬起:“你不想同我再扯上关系,可我们永远,永远,不可能做互不亏欠。”
他该怎样才能将他留住?
用痛苦,用仇恨,用九年日复一日的寂寞?
有人教过虞北洲该如何留住天边的弦月。他只能用自己品尝过的痛楚,恨意,和孤寂,一遍遍刺伤自己,也刺伤他人,遍鳞伤也牢牢抓住。
因为这是他拥有的最浓烈的感。
“你说的一切,我都可做。”
白衣皇的神如同死水般沉寂。
只有紧攥缰绳,骨节泛白的手才能透露他内心此刻的不平静:“虞北洲,你的一切,我都会全部完完整整地还给你。”
落雪从云端飘落,在睫毛尾端融化成水,像一滴坠落的眼泪。
他的神色无悲无喜,终于抬眸看了虞北洲一眼。
这一眼是世间最尖锐的武器,最锋利的利箭。只一眼叫人死在原地。
他说,虞北洲,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