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若是瑾瑜没有失忆,那他不可能不来见陛下。
裴谦雪知道,他的挚友虽然表面上不说, 但实则孝悌忠信,重情重义。对手足兄弟还稍微收敛一些,毕竟皇城夺储之势风云变幻,早早地就暗藏杀机, 锋芒毕露。
虽渴望亲情, 但也不是傻子,只是对皇位没有兴趣, 大多数五六皇子相争的时候他都隔岸观火,不主动挑起争端。这一点在某一次彻夜长谈后,也得到了了裴谦雪的赞同。
但对渊帝......裴谦雪想,瑾瑜应该是崇拜又敬畏的。
敬畏自然不必多说,朝中大臣谁见了渊帝不战战兢兢, 两股战战?凭渊帝的凶名在外,就注定了所有人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就连几位夺储打得正火热的皇子,也只敢私底下悄悄的搞些小动作, 决计不敢放到明面上来,甚至还变着花样给渊帝表忠诚,献孝心。
于其他人而言, 渊帝可能只是一位盛名在外的暴君。但对于真正了解, 并且窥见这位帝王掩盖在残暴之下真实的人而言,渊帝的确值得崇拜,尊敬, 景仰, 不然也吸引不了像裴谦雪这种骨子里清贵高傲的学子追随。
除此之外, 渊帝在位以来政绩斐然,眼光独到,变法图强,当初当皇子时从戎打仗那也叫一个凶残。他之所以登基后可以快速消灭周遭列国,也是因为他带兵那会儿就为大渊清扫了不少障碍。如今大荒仅剩三个国家,除去大渊只有两个,千百年来大渊列祖列宗梦寐以求一统天下的夙愿近在眼前,若是完成,当真是鸿蒙初开来头一遭,千古一帝的称号绝对没跑,可见其雄才大略。
有这样一位父亲,崇拜似乎也理所当然。
宗洛从来不会同裴谦雪说任何关于渊帝的话题。
他只会默默的表达自己的孺慕之情。
即使他不说,裴谦雪也知道。
函谷关一役前,瑾瑜不知道从哪里寻到一块成色极佳的帝王绿胚料,光看色泽,竟堪比传说中流失多年的和氏璧。于是他每天对着胚料,抓着刻刀,细细雕琢,连外出打仗蹲在军营时也不忘拿刻刀出来比划两下。
裴谦雪看他这般沉迷,还略感好奇地问了一句。
当时瑾瑜偷偷拿给他看,神秘兮兮地叫他别说出去。
主人费尽心思雕刻打磨了半年,这块巴掌大的美玉也初具雏形。
虽然还只是极潦草的胚料,但也能看出其气势,赫然是一条腾云驾雾,威严赫赫的神龙。
皇子大多用夔纹,这块雕了龙的宝玉是要进献给谁的,不言而喻。
从来只是带兵打仗,手握宝剑的手,也能雕琢出这般细腻的玉石,只能说一句实在煞费苦心。
原本去年应当是渊帝生辰,知天命大寿,风风光光举办。
只可惜函谷关消息传来,整个国内愁云惨淡,原本应该大办的诞节也一片缟素,从轻简办。渊帝更是下令撤销宴会,几位皇子苦心准备的礼物一个都没送出去。
裴谦雪收敛心神,再度拱手:“臣也去见过那位学子,再三确认,这才前来禀告陛下......”
“裴谦雪!”
渊帝忍无可忍。
他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带着冷冷寒光:“不要以为朕宠信你,任由你直言劝谏,你就可以无法无天,胆大妄言!”
青衣丞相顿了顿,无视了对方盛怒之下爆发的冷冽杀气,继续不慌不忙地道:“臣以为,陛下理应去见一见。”
“见了,就什么都明白了。”
刚才穆元龙的事已经把渊帝怒气值拉到警戒线,现在不管说什么,都只能适得其反。更何况瑾瑜如今失忆目盲......裴谦雪权衡利弊之下,决定还是不要冒险。
毕竟渊帝虽然没有传闻中那么残暴,但也绝对称不上好相与。
只要人能站到渊帝面前,一切都将不攻自破。
渊帝冷笑一声:“行啊,那朕倒要看看,裴相这般推崇,宁可惹怒朕也要看看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来人啊,摆驾!”
......
叶凌寒捂着自己的伤口,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到马上给自己拿伤药敷好包扎。
为了更好的猎取猎物,他特地给两位跟在他背后的卫戍兵送了些好处,让他们不要跟着自己,去盯着别的学子,若是能够找到大肥羊,还另外重重有赏。
没错,叶凌寒为了赢,私底下买通了一些内侍,徇私舞弊。
猎艺又不一定非要自己猎猎物,打劫其他学子的猎物,届时再交上去,也是算的。至于其他那些猎艺学子,他们的猎物都保存在卫戍兵那,少了一只两只,只要咬死不承认,那也是没处说的。
更何况叶凌寒先前曲意逢迎,陪酒讨好,还真被他攀到几处引人忌惮的高枝。这么多年来手里也用各种手段积攒了些财物,就等着这回猎艺的时候全部用出去,一举夺魁。
然而现在......什么也没了。
叶凌寒紧咬牙关,感受着自己右臂传来的剧痛,心如死灰。
他踉跄着上马,靠在马上,小心翼翼地策马向前。
叶凌寒不敢跑太快,因为马只要颠一下,他身上的伤口就如同撕裂一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