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属于我妈妈?”
宋宜禾被这话弄得好笑,眼尾却又忽地潮湿,沾在睫毛上,被灯光映得浅浅发亮,她定定地看向宋老爷子:“您指的是户口本已婚?还是众人皆知的宋太太?”
“……”
宋老爷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这问题。
好在宋宜禾似乎也并没有在等他回应,弯了弯唇角:“如果仅仅是被他藏匿在心里的只属于,我妈妈大概不会想要。”
“因为他到死都肩负着唐家女婿的身份,而妈妈算什么?”
闻言,宋老爷子叹了声。
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宋宜禾垂眼,稍稍整理好情绪轻声道:“在这件事上我没办法代替谁去原谅。但您说孙女与孙女没有不同,我看不见得。”
“什么?”
“如果真相同,”宋宜禾停顿,“您怎么会在他死后的第四年,才找到我。”
呼吸微滞,宋老爷子看着她那双透彻的眸子,头回在后辈这儿感受到甘拜下风。
只是宋宜禾显然并不是想要答案。
因为她清楚,当年两家联姻,宋老爷子为家族迫不得已。宋南山在发现女友消失,求告无门后,他享受了宋家给的优越生活,哪怕是报恩,以他的性格也不会任性妄为。
就像宋宜禾同意联姻。
其实这都是很能理解的事。
唯独宋老爷子分明清楚宋星瑶身世,清楚唐瑾出轨,可依旧为了脸面,宁愿委屈宋宜禾与母亲,也丝毫不肯为她们正名。
这让宋宜禾无法接受。
她垂着眼皮,目光复杂地与宋老爷子对视片刻,半晌后移开眼。
宋宜禾很想问他一句,那年母亲被盖上“拿了支票成捞女”这罪名的时候,老爷子究竟又在这段戏码内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可对上他炯烁却难掩落寞的眼。
过往他对自己的好尽数浮现,宋宜禾终究没能开口。
只在离开的时候,宋宜禾轻轻接上了句:“说到底您只是良心过不去。”
所以才会在十四岁那年接她回家。
而这么多年的偏颇宠爱,究竟因为她宋宜禾本人,还是因为与宋南山极度相似、一眼就能看出他影子的,用来感情寄托的替代品。
这些没人说得清。
……
采血室门外。
贺帆先一步结束后走出房间,靠在墙上,仰头将后脑勺抵住墙面,静静地看了会儿头顶那束明亮刺目的白炽灯。
等到身侧传来脚步,他缓缓侧目。
贺境时摁棉球那只手的臂弯里勾着西装外套,正低着眼帘,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刚刚采完血,而微微泛白的小臂。
捕捉到对方目光,贺境时抬眸看过去。
神色稍顿,他打了声招呼。
贺帆支起上半身颔首。
两人谁也没先开口,但极为默契地提步朝电梯口走,直到路程过半,
贺境时才随口提了句:“上诉的情况怎么样?”
“唐家已经拿到传票了(),开庭大概在月底。贺帆停在门口?(),“律师这边意思是先走施工图这案子,剩下两件还得取证。”
贺境时看他一眼:“两件?”
“忘了?”贺帆将棉球丢进垃圾桶,“六年前唐家建曲州华府楼盘,旁边高中一名学生在工地被侵.犯,那会儿网络不像现在,被唐家压下了。”
这事之前贺境时听三伯提起过。
前段时间贺帆起诉时,也不知是不是天公作美,顺着查下去发现,北郊工程塌陷的伤患名单内,就有受害者家属。
原来这些年他们从没放弃过。
了解清楚后,贺帆才得知加害者大概率是这次私下做主改了未审查图纸,以及偷偷更换不合格配件的唐家小儿子。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难以追究。
但唐家谁也没料到把柄会落入贺帆手里。
叮的一声。
电梯门往两侧打开。
贺境时走进去,慢条斯理地放下袖子:“你之前给我的那份资料,人证找到了,后面如果开庭的时候需要,你就顺便提交上去吧。”
“确定?”贺帆似笑非笑,“我以为你会拿这个在她面前邀宠。”
闻言,贺境时难得在他面前露出点儿笑。
这种事情有什么可邀宠。
如果非要抉择,贺境时希望岳母只是难产死亡,而不是受人迫害。
连他都接受不了的,遑论宋宜禾。
只不过明白贺帆是在开玩笑,贺境时没解释,盯着电梯挡板内的人影看过去,只见他这位自己很少打过交道的二哥,如今似是成熟不少。
过往所有吊儿郎当的样子尽数收敛。
变正经后,倒斯文许多。
贺境时还有话跟贺帆讲,于是直接下了一楼,走出大门,两人站在台阶下的几座花坛那儿,正好旁边放着垃圾桶。
贺帆点了支烟看他:“还有事?”
“嗯。”贺境时迎面接住他视线,漫不经心地单手抄兜,“之前你发我那份资料,我问你为什么不给她,你……”
贺帆嗤笑:“就为这个?”
贺境时没有吭声,只凝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