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君弼将“王朋友”送回去后,夜已经深了,实在不方便再去打扰别人。
所以又等到了次日天色蒙蒙亮,陆君弼也顾不得睡眠不足,爬起来就奔赴向盐商汪家宅邸。
只听“汪”这个姓,再结合扬州城情况,就能知道这家祖上肯定来自徽州,徽商的徽州。
汪是徽州大姓,出过很多名人,比较近的例如嘉靖初年与佛郎机人打过海战、引进了佛郎机炮的兵部尚书汪鋐。
又比如目前还健在的徽州名宿汪道昆,与张居正、王世贞同年,乃是文坛另一个大山头的盟主,在当今主流文坛地位基本上仅次于王世贞。
陆君弼要拜访的这个盐商汪家的家主叫汪庆,今年四十,人称汪朝奉或者汪员外。
陆君弼是汪员外母亲的堂兄的孙子,这关系本来很远了,一般也不走动了。
但陆君弼本人读书还可以,是个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秀才,所以才得以与富商汪家走动。
今日天色刚亮,陆君弼就坐在汪家前厅等候了。
汪员外醒了后,听到家奴说,老主母娘家那位陆秀才大清早的就急忙过来求见,他心里也是有点奇怪。
便吩咐摆了早膳,然后邀请陆秀才一起用餐。
听到陆秀才说明了来意,汪员外微微蹙起了眉头。听起来确实是好事,但就怕其中有诈。
像扬州城这样商业极度发达的城市,骗子必定也非常多,各种骗术层出不穷。
汪员外在商场摸爬滚打了二十年,做事肯定不会冲动。
他倒不是怕陆君弼骗自己,怕的是陆君弼被别人骗。
趁着用早膳的工夫,汪员外细细的盘问了一番陆君弼所说的那位“王朋友”的情况。
陆君弼答道:“此人谈吐不凡,对苏州风土人物了如指掌,不像是作假。
他身旁仆役个个强健,油光满面,一看都是好吃好喝养出来的,说明出身并不穷。
而且如果是骗术,他必定会对我有所求,或者抛出诱饵引我上钩。
但他却完全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跟我谈过任何涉及利益的事情。
甚至从一开始,他都婉拒与我交游,说明对我毫无所图;而且他对我的提亲试探,也是婉拒了。”
汪员外道:“通常来说,如果一没有吹嘘自己,二没有对你盘根问底,三没有要求你做某事,四没有以利诱你,那是骗子可能性就很小了。”
然后又对陆秀才吩咐说:“伱刚才说,两三日后提学官就到达扬州城,到那时便知分晓。
在此之前,你先不要去主动接触那位王朋友了,再看看他的反应,是否又会着急找你。
如果真是东山王氏的子弟,我们家自然会拿出诚意去打动他,让他感受到,在扬州比回苏州更惬意!”
于是陆君弼遵照汪员外的吩咐,接下来两天没有再去找林泰来盘桓。
不过没人来搅扰,林大官人倒是乐得自在,开始安排自己的事务。
他喊了几个本地的中介牙子过来,询问道:“我要安置五百人在城中居住到月底,费用不超过五百两,你们谁给能办了。”
虽然扬州是江左地区三大都会之一,往来外地客人极多,但听到“五百人”,几个牙子还是吓了一跳。
如果现在不是承平年月,换成三十年前倭寇猖獗时,肯定就要怀疑这“五百人”是来夺取扬州城的。
林大官人又安抚说:“尔等放心!都有苏州府吴县县衙的路引,乃是官派到此辅助苏州卫漕军运粮的差役!”
听到这个“解释”,这些靠中介费为生的牙子才放下心来。
赚钱就是要撑死胆大的,只要给出合理的名目,有什么钱不敢赚?
寻思了一会儿后,有个年长的牙子说:“新城东北一带庙宇比较密集,例如二郎庙、真武庙、禹王庙、观音寺等等相距都不远。
而且这些庙宇地方也比寻常宅院客店宽敞,只要能把空地都租下来,安置五百人住宿不成问题,而且聚集调动也方便。”
然后这牙子又暗搓搓的暗示说:“这些庙宇距离西边老城的府、县、卫、兵备海防等衙门都很远。”
林大官人非常满意的表态说:“甚好!就这么办!若两日之内能办妥,对几位必有重谢!”
如果不是担心过于惊世骇俗,或者被引起官府的猜疑围剿,林大官人都想训练一下手下们安营扎寨的能力了。
那样在城外找片空地就能干了,根本不需要另外花钱找住处。
风平浪静的又过了两天,南直隶提学御史也就是读书人口中的大宗师房寰按临扬州城,对扬州士子进行考察。
扬州城作为重镇,各种衙门花样繁多,比苏州城还多。
但没有建设专门的“试院”,只在府学和府衙之间建有一座中察院。
巡按御史和提学御史这种不常驻的、又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