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哭带喊:“定是那姓范的木商,他手下人常入南荒深山采木,结识得一些蛊师神婆。罗二哥一直在催促他多献巨木,他急了眼,叫了巫师害人!” 有人奋力推开同伴,急声叫嚷:“是文殊坊的阮家!他家初来乍到,便费巨资购大宅,家里儿媳也颇美艳,叫二当家的惦记上了,花了好些功夫设局。许是他家不识抬举,使钱请亡命徒做下的!” 有人骇得不成人形,语无伦次:“鬼,是鬼,是卖到海上的恶鬼,他们坐着死人船回来报仇啦!” 鬼王脸上和善不改,但投下的阴影却越来越重。 他已经不耐烦了。 土巫、亡命徒、野鬼……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哪来胆子挑衅窟窿城?哪有能耐摘掉一个鬼神的脑袋? 庭下众人顿觉压迫感卷土重来,紧紧攥住了每一次心跳,扼住了每一口呼吸。他们求饶、嚎哭、呜咽,声音越来越微弱。 “猫儿神!” 庭下响起艰难嘶喊。 鬼王神情微动,这名字有些印象。 阴影由此轻了一些,一个男人连滚带爬挤出了人群,面目青肿,却是设局谋夺邸店的孙丙成。 “是猫儿神!前几日,兴善坊里出现了许多野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也顾不得,“猫儿神便是出自富贵坊,罗勇前脚烧了富贵坊,后脚就有野猫上门,两者必有关系。不!定是那猫儿神杀了罗勇,也害了使者!” “猫儿神”三字叫鬼王没由地提起些警惕,却一时想不起这究竟是何方神圣,直到旁边侍立的判官使者上前提醒,他才了然。 不过…… 猫儿神,李道人。 富贵坊,华翁。 这两个名字搅和在一起,叫鬼王不由蹙眉。 这时候,又一鬼使察色上前,跣足、短衣、纹面,腰挎短剑,一副吴越剑客的模样。 “依属下看,凶徒未必是那李道人。” “怎么说?” “大王请看。” 他跨入屋中,略作思索,拔出短剑随意一挥,短剑便随之延展成了一柄双手长剑。又持剑到了一具颈部呈贯穿伤口的尸体脚边,他忽的矮身合手挺刺,再脚步跳转,到了另一具肋部撕裂的尸体身侧,拧腰挥剑斜撩…… 动作间,杀气凛凛,好似那些个尸体短暂活了过来,又被他挨个杀死,伏尸在地。 如此,在尸体间闪转腾挪,不住左挥右刺,若是这些个尸体中残魂犹在,恐怕会激动地诈尸起来,拍腿大呼:“没错,我们就是这么死的!” 真如昨日重现。 鬼王抚掌赞叹:“猿奴技艺越发精妙了。” “大王谬赞。”剑客收剑归鞘,指向堂中积尸,“如属下演示,那凶徒剑法极为精湛。如此技艺,非得数十年苦功,寒暑不缀,方可功成。那李道人虽看来身形轻捷,然举手投足间全无章法,并无常年修持剑术的痕迹。” 这番说得鬼王眉头稍舒,很快又拧得更紧。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屋内星火高升,投出阴影越发沉重。 “孤座下使者就白死了不成?!” 盛怒之下,莫说兴善坊一众倒霉蛋,便是使者们都快承受不住,要显出原形,纷纷告罪劝慰,一片“息怒”里,一句夹杂其中的话语分外刺耳。 “恶魇之死未必是件坏事。” ………… 火焰同着鬼王神情一齐冷了下去下来,阴影无光更重,聚拢起压住了判官使者。 他不堪重压,已然显出鬼相,仍勉强维持仪容,缓缓拜倒。 “请容臣一言。” “人间立庙乃吾等夙愿,却一直遭到十三家横加阻拦,此番松口,不过是因他们一时窘迫,权宜妥协。待他日抽出手来,必定横生波澜。故此,吾等须得抓紧时机尽快立庙,然各项筹备皆是不顺,地上人鬼多有阴奉阳违。” “以臣看来,人间畏惧十三家更甚于畏惧大王,乃是寺观近在眼前,窟窿城远在地下的缘故。若能将王上金身法相立遍诸坊,定能大展神威,鞭策地上凡愚快快共参盛举。” “孤与十三家有约。”鬼王神情不变。“有些规矩坏不得。” “是,怎敢叫王上失信。”判官被压得几要贴死在地,仍竭力徐徐道,“臣听闻李道人以‘送家神’的名义绕过规矩,将死人寄入活人之家。我等亦可效仿,在城内各坊设祠而不立庙,并遣使者各自镇守,如此,必能威伏人间。便是十三家问起,一可说是为追缉凶徒,二是为防凶徒再戕害良善。介时木已成舟,他们也无话可说。” 鬼王目视判官颤抖的脊背良久,忽而投下阴影一空,他脸上再度挂起和善笑意。 “判官果然是孤之肱骨,一时心急,切莫介怀。”鬼王作势搀扶,“还望爱卿继续教我。” “不敢。”判官趁势起身,“设祠宜急不宜缓,追凶宜缓不宜急……大王之庙起金山立玉阙,耗资亿万,虽难酬大王功德万一,但凡人痴愚,难解真意,必有顽抗……‘解冤仇’虽只一人,但可以是千人、万人!” 鬼王大笑:“善!” 他取下恶魇使者的脑袋,长叹道:“我这老友,在世时,为我出入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