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姆的祭台。须弥山之巅。
苍穹之上的云,地面上的海,皆数被尘土填满,天地间浑浊一片。
其后,火焰点燃山海,土沉降,水升腾。金自土中生,再催生出水。
水土混合导致的混沌般的末日景象消失了。
天空恢复清朗。取之不竭的息壤构成了新的海底,新的澄澈之水覆盖了海底,形成了新的海平面。
狂风仍在继续。
息壤犹自从木盒里飞升而起,再被狂风卷入海面。
不过最终的结果只是让海底逐步增高而已。
息壤取之不尽,因之生成的、反而过来覆盖息壤的水却也无穷无尽。
太一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他保持着双膝跪地,上本身匍匐在地的动作,长久地一动不动。
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的,则是沈明烛对他说过的话:
“你的灵魂已去往地狱。”
“太一,你亲手杀死了你自己。”
“你已经死透了。”
“你太无知了。你根本不了解你所在世界的力量。”
“连你对这个世界的恨意,都太过浅薄。”
抬起头,太一朝沈明烛看去。
只见他用自己的血在地上画起了符文。
符文的每一道笔划,每一种排布,都藏着自然界玄力孕育的转化之法。
太一能感觉出沈明烛使用符文的方式很高级、非常玄妙、甚至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
太一震惊地发现自己根本读不懂那些符文,甚至于他终其一生,也想不出这样高级而又简约的仪式。
修习不同派系玄学的人,来自全世界各地,他们用的语言不一样,与天地间建立联系、催生玄力为己所需要的具体仪式也不一样。
但其底层的逻辑与规律是共通的,本质也是一样的。
太一自诩是玄门之中的天才,对于符文的运用已至炉火纯青的地步。从日文的符文,到中文的符咒,甚至到卢恩字符的使用,哪怕是一门他不熟悉的语言,他都能极快地掌握。
然而眼前沈明烛在此道的本领,实在是让他望尘莫及。
沈明烛用的是一种极为高级的符文。
他连看都看不懂。
“我真的已经死了吗?”
太一这话像是在问沈明烛。
只不过沈明烛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在专心做自己的仪式。
片刻之后,太一感觉后背上的压力散了去。
于是他直起腰,然后下意识伸出双手,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一个人掌心的纹路,彰显着这个人的命运。
太一曾算到自己会早死,继而想尽办法为自己改了命,他损尽无限阴德,只为让自己续命至今。
因为不想再看见那些预言自己会早死的命数,他曾用刀将两只手掌掌心的皮活活切了下来。
此刻他
两只手的手掌心什么纹路都没有。
好像这样就代表着,他的命不由天定,不归命运管,而只由他自己掌控。
可是……可是沈明烛说,是他亲手杀了他自己。
从他跳起那羌姆舞开始,他就落入了邪神的陷阱。
他自诩有机缘认识神明、成为这方天地的主宰,却原来只是沦为了一个早已死去的神明的傀儡。
他这一生都像是一个笑话。
可悲而又滑稽。
“我亲手杀了我自己。我已经死了。
“那么……我现在这具‘肉身’,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太一说出这句话后,如言出法随般,肉身即刻如烟尘般消散。
羌姆的祭台这个世界的这片土地上,孕育出了许许多多的物种,这些物种之所以能够生活,是因为这里四处散落着能量团,那是蜃楼残余的力量。
太一先前靠吃掉这些物种,获得了能量团,并逐渐打通七大脉轮,其实就相当于吃掉了蜃楼的一部分。
随后他成了这个世界接近神般的存在,得以扶摇直上九万里。
现在他死了,肉身转瞬分崩离析,随风掉落在了大地的各处,又将那些能量还给了大地。
好似他的能量自哪里来,又被归还到了哪里。
沈明烛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他只是忽然想起什么的,走上前关闭了太一设下的仪式法阵,又关闭了盛放着息壤的木盒。
于是风停了,尘土也停了。甚至海域上的火也燃尽了。
世界好像彻底安静了下来,又只剩下沈明烛一人。
沈明烛默默回到了那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完成的,能让羌姆的祭台和极乐净土,与这个世界彻底建立链接的仪式跟前,然后抱着膝盖就地坐了下去。
此刻他哪像个神。
只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仪式的符文皆以血所写就。
沈明烛看着它们,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一重又一重血红色的雾。
透过这些血雾,他在数息之间,把那些过往又回忆了一遍——
在极为遥远的从前,沈明烛在师父的爱护,在与师兄的吵吵闹闹、互相比试斗法中长大。
他的童年、青年时代皆过得无忧无虑,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