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风雪初停。
永州府衙已经闹腾得厉害。
周记米铺大掌柜的妻儿,大清早便哭着赶到府衙报案,身后两个米铺的小厮用简易担架扛着一具尸身紧随其后。
“大人,大人,请为民妇做主啊。”
那妇人披头散发,神色惊慌,拖拽着两个白胖的男童,亦是满眼惊惧,看上去还有几分痴傻。
“大人、大人,救命啊!救命啊!”
蒋年身为府衙内的文书,很快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周记米铺的大掌柜,昨夜被人吊死在自己的米铺前,清晨被人发现时,早已经上冻,成了人形冰雕,吓坏了不少人。
围观者先是害怕,可又见米铺的大门敞开,各种粮食一应俱全……
这般大的诱惑,便是放在风调雨顺的年头,也很难保证不起贪心,更何况是现在,眼瞅着冬季漫长,粮食的价格日日飙升……
可想而知,没过多久,根本就没人在乎挂在牌匾上的死尸,一众百姓蜂拥而上,将铺子中的粮食抢了个精光……
闻风而至的百姓很快又发现了第二家和第三家……
于是,便有更多的路人抢了粮食后,又惊叫着前来报案。
很快三具冻得硬邦邦的尸身被抬到衙门,家属哭天抢地,悲痛欲绝。
分别是周记米铺,李氏粮铺,和王家米铺,他们的家人齐聚堂上,哭天抢地,哀嚎不止,因为死去的亲人,更因为被洗劫一空的粮铺。
蒋年眸光晦暗,心中隐隐有了怀疑,他的记性很好,很快便回忆起,昨日便是这三人在内堂叫嚣的厉害。
扬言要洗劫上官思,谋财害命,在将一切推到灾民身上。
陈大人对这个点子颇为心动,只是他刚部署好,还没来得及实施……
此时知州陈大人,阴沉着脸,坐在案台之后,强行克制心中的滔天怒火。
先不说死的这三人都是自己的得力心腹,更别提那些粮铺自己更是占了五成股,如今人死粮丢,损失惨重,更是抓心挠肺难受。
漆黑光亮的核桃被盘得飞快,不动声色地打量在场的所有人。
是谁?究竟是谁?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杀人夺粮!根本就是公开和自己叫板!
陈大人脑海盘算着可疑人选,心下隐隐做出决定,不管是不是上官思,这黑锅他都背定了。
自从这群人来了永州,先是坏了自己的发财大计,又喧宾夺主,对自己的政务指手画脚。
要不是看在监察副使夜影的份上,区区一个上官思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虽说现场没有证据,可很快自己便能造出证据。这笔损失,必须要有人来赔付。
陈大人猛地敲响惊堂木,众人一惊,惊天动地的哭嚎声也停顿一瞬,变成了低低的啜泣。
周氏:“大人,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李氏:“是啊,当家的死了,铺中的粮食被人哄抢而空,这不是要活活逼死草民吗?”
蒋年安抚道,“先别哭了,各位好好想想,昨夜可有异样,死者生前可有与人结仇?”
那几个妇人哭哭啼啼,许久才平静下来。
周记米铺的掌柜夫人,抽抽搭搭,“我家掌柜的平日与人为善,从不结仇,昨夜我们还一同休息,早起时,便不见人影。
民妇只当他出去巡店,哪成想,竟被歹人害了去!呜呜……呜呜……”
此话一出,围观百姓一众哗然,嗤笑声四起……
周氏硬着头皮接着哭诉道,“大人,并无异样,最近这天冷得厉害,我家老爷自然呆在自己的宅子中,早早安寝,哪成想,不过一觉睡醒,就天人永隔了!”
王氏米铺的老太爷同样大声哭嚎着,“是啊,我昨夜还和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一同饮酒哪成想,他说没就没了……”
大人!请您为我们做主,一定要严惩这帮歹人!”
“……”
百姓听闻一阵哗然,虽说凶手行事狠辣,可这几个人仗着家中富裕,背有靠山,平日没少欺男霸女,横行霸道。
如今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一时间百姓议论纷纷,无不拍手称快,“死得好,叫他们哄抬粮价!”
“就是!叫他们恶意屯粮!”
“没错,收粮食的时候,联合所有粮商恶意压价。眼瞅着变天了,又压着粮食不卖,就为了剥削我们这些劳苦百姓。”
“说不定就是什么大善人,看不顺眼,这才出手替天行道!
“就是!就是!”
“也不枉我们大冷天出来看热闹,真是恶人自有天收!”
“就是!活该!”
“……”
堂上几人哭声一顿,被众人指责嘲讽,面上都有些挂不住。
眼瞅着舆论朝着越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陈大人的脸色黑得堪比锅底。
惊堂木重重一拍,“肃静!”
又朝着蒋年看去,蒋年收到他的示意。
清了清嗓子站出身来。
“此案性质恶劣,本府衙已经知晓,自会派人前去调查,争取早日抓到凶手,以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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