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宁公主到——”
“是孤的七皇妹。”容隐抬起眼帘,眉心微皱。
他是私下来见江萤,此事不可为宫中人所知。
思绪未落,他原本停在她腕脉间的长指迅速反握住她的皓腕,带着她快步走向面前唯一能够藏身的观音像。
这座观音金身足有丈许高。
为方便僧人修葺,佛像并非贴墙摆放。其后还留有架梯用的,二尺来宽的余地。
容隐带她侧身避入。
方松开她的手腕,观音殿外便传来众人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最
终停在拜佛的蒲团前。
江萤站在容隐身后,看不见佛像外的情形,仅能听见宝宁公主与侍女的对话。
“皇后娘娘每日都去佛堂,向菩萨祈祷父皇早日痊愈。”
“要是我也每日过来礼佛,是不是父皇的病很快便会好起来了?”
宝宁公主童声稚嫩,听着不过八九岁年纪。
随之响起的是宫女嬷嬷们的安抚声:“公主福灵心至,陛下龙体定会无恙。”
宫女嬷嬷们的话说得好听。
佛像外很快便传来宝宁公主清脆的笑声。
她满怀期许,在宫人的指引下开始拜佛请香。
祈福的过程并不算很久,但江萤依然觉得窘迫。
观音像后的罅隙太过逼仄,以至于她不得不紧贴着容隐僵僵站立着。
这般呼吸可闻的距离。
近得江萤都能闻见他身上清淡的沉水香气。
淡雅疏离,清冷自持。
一如其人。
江萤思绪微顿。
稍顷不自然地轻侧过脸,告诉自己这些应当都是假象。
这五日里,她唇间的伤口渐渐长好,身上遗留的痕迹也将将褪尽,但西暖阁中的记忆依旧滚烫。
每每想起,都令人面红耳赤。
她逃避似的往后团身。
鬓间步摇微晃,流苏交撞间散出清脆的一声。
江萤听见正在上香的宝宁公主轻咦了声。
继而她脚步声更近。
像是捧着清香便往佛像后走来。
江萤抬手摁住步摇,慌乱抬眼看向容隐。
佛像后的光线昏暗。
少女精致的轮廓显得蒙昧,面上的神情更软,像是在央求。
她比他更不想被人发现。
容隐垂落眼帘,侧身将她挡在身后。
天光愈暗,江萤听见她的心跳声微快,像是夏日里的疾雨。
而宝宁公主愈走愈近。
就当她快要走到佛像侧面的时候,远远传来教引嬷嬷的催促声:“公主,时辰不早了。娘娘还在宫里等您。”
宝宁公主的步履停住。
佛像前传来她带着点失落的声音:“那我上完香就回去。”
话音落,她的脚步声再度远离。
手里的清香供在鼎中,宝宁公主转身走向她的教引嬷嬷。
她坚持道:“那我们改日再来。”
教引嬷嬷答应着,与随行的宫娥一同簇拥着她离开。
众人的步履声远去,观音殿内再度恢复寂静。
容隐离开佛像身后。
江萤提裙跟着他的步伐走到蒲团前。
她抬手拿回遗落在桌案上的绣帕,语声很轻地向他道谢:“多谢殿下。”
容隐未承她谢。
他告诉她诊脉的结果:“未显滑脉。”
面前的少女伸手抚上心口,殷红的唇瓣
轻轻抬起,劫后余生般庆幸。
“多谢殿下。”
她明眸微弯,眼里的胆怯被笑影冲淡,似星河般明亮摇曳的影。
容隐薄唇微抿,原本将落的话音淡去。
但如今,时日尚早。
即便是有滑脉,也未必能够诊出。
婚事宜早不宜迟。
他抬步走向散落的竹签,将离他最近的一支拾起,转递给江萤:“这是宝宁到来前,你求得的签文。”
江萤伸手接过。
视线落在竹签镂刻的红字上。
第八十九签,上上。
这是她来白马寺后,求到的第一支吉签。
*
容隐离开后,殿外的春雨犹未停歇。
江萤将守在檐下的连翘唤回,正想回到她的禅房,却听殿外步履声轻轻而起。
一名陌生少女带着她的侍女,顺着屋檐底下不曾落雨的地方走进殿来。
她生得清丽端庄。
乌发梳成精致灵巧的流云髻,穿着雨过天青色的襦裙与半臂,发间戴着的步摇轻盈流光。
看着应当是哪位官宦人家的贵女。
不过她和侍女似乎未曾带伞,此刻裙裾微湿,鬓间也沾着水露。
见到江萤,她的明眸微亮,主动迎上前来。
“这位姑娘。”她向江萤搭话:“你可有多余的绢伞,能否借我半日?”
她的言辞恳切:“等明日天晴,我一定还你。”
雨中借伞是常有的事,又是年纪相仿的贵女,江萤自然没有拒绝。
“连翘。”她轻声唤侍女的名字,让她将带来的两把绢伞分出一把,匀给她们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