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宫灯,暖暖的橘色光晕在黯淡的黑夜里倔强地亮着,迎接天子的到来。
御膳房负责送来晚膳的宫人小心翼翼地端来佳肴,惊絮将佳肴好生置于案上,她做好这些正要问雁回需不需要梳妆时,谢昀便来了。
雁回在庭院候着他,谢昀没带多少人,只带了个朱公公。
雁回行礼:“见过圣上。”
谢昀摆了摆手,嘲道:“舅母客气了,舅舅是个不知礼节的,你既然与他私定了终身,该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才是。”
雁回:“……”
这一声‘舅母’让雁回无言以对,但听见谢昀又能嘲人便知这人心中已经好受了许多。以往她从不知谢昀心中累着这般沉重的巨山,现在想来,之前做的事说的话都显得无理。
但,雁回好笑。与国舅爷私定终身这事,她谁也没说过,谢昀能知晓了,猜是国舅爷告之的。
谢昀冷哼一声,给身旁的朱公公递了一个眼神。朱公公会意,上前一步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叠书函递了上去。
雁回扫了一眼。
这一叠面上的信函上字迹嚣张肆意,写着,外甥儿亲启。再看封口严实,谢昀并没有启开。
“听说午间陆安往坤宁宫来了一趟。”谢昀越过雁回的身位往坤宁宫正殿去:“你得空了差个太医往大漠去看看沈辞的脑子。”
雁回抿唇。
谢昀一嗤:“朕政务繁忙,这信一天数十封地往京都来,他若是闲得发慌就赶紧解决了蛮夷滚回来。”
雁回接过这一沓信,牢牢圈在手底。心中松了口气,谢昀何尝不是也松了气,远在千里的国舅爷越是这般烦着他们便从侧面印证他此番攻打蛮夷顺利。
名义上的帝后入了正殿,谢昀落座后,看着一案佳肴美味,道:“何事?”
虽说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谢昀知晓雁回比国舅爷有眼色多了也淡漠疏离的多,无大事并不会去特意请他来。
谢昀细细一想,许是雁回想好了如何处置太后,这才派惊絮来养心殿请自己。
雁回遣退了宫人,只留了惊絮与朱公公。
她也不欲铺垫,直接开口陈述道:“禀圣上,我有孕了。”
谢昀:“……”
谢昀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心底募地有些慌。
果然,下一刻便听雁回吩咐惊絮将金册金印取了来,她沉静道:“请圣上收走金册金印。”
虽说大梁早已默认了她与国舅爷,但到底她还顶着皇后的头衔。她不能不知趣更不能不识抬举,皇后诞下国舅爷的孩子,说出去到底难听,也损谢昀威名。
雁回端端立着,谢昀微微一偏头正对上她平坦的小腹。他没由来一阵心酸,他故意不问金册金印,便觉得雁回还没有真的离开,但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嗯。”
良久谢昀才应了一声:“朱颐,去宫外置一间房屋。”
“是。”朱公公心疼地看了眼谢昀,知道谢昀不喜旁人这般看自己,朱公公忙敛了目光问了些有关房屋的问题。
譬如置多大的屋子,庭院规格如何,距离宫城又有多远。
谢昀没再看雁回,道:“寻常府邸便是,反正待舅舅凯旋她是要去……去沈府的。”
雁回看着谢昀,她上前替谢昀布菜,轻轻道:“对不起。”
谢昀没吭声,像是没有听见。
朱公公很快地将雁回的安身之处寻好了,在这之前雁回想好了太后的惩治,太后一切行为皆是为了权,她便剥了太后手中的权,将太后手底所有人都发配了出去,只留给她一个虚名。
谢昀对此没有异议。
雁回出宫那日,谢昀也没有来送,只吩咐朱公公从宫里带了些伺候和保护的人去。
那日飘起了雪,雁回回头看了看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宫城,她便在这风雪中跪了下来,双手交叠置于额前,朝着那巍峨的宫门叩首。
掩在暗处的谢昀平静地看着,看着雁回叩首起身上了马车。马车踩着路面,发出‘辘辘’的声音,慢慢的,这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马车也变成了一个小点。
谢昀目光紧紧钉在这个小点上,看着这个点融入灰白的冬日,他轻吐一口浊气,某种意义上他与雁回此生在这一刻之后再无交集。
天色黯淡,一只鸟儿扑翅飞跃宫顶,留在了谢昀面前的汉白玉雕栏望柱上。
谢昀凝着这只鸟,看着看着,他难过地笑了。
眼前的鸟儿,是那只他送给雁回的鹩哥,雁回走时将它留在了坤宁宫。谢昀便摘了金色的小镣铐,将鹩哥与雁回一同放飞,反正他这一生想要的从来没有留住过。
哦,现在不是了,鹩哥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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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昀虽说让朱公公随意,但这府邸却不差,相反,雁回很熟悉这里。这是国舅爷以前被查封的府邸,谢昀将这里交给了雁回是打算待国舅爷回来后重新赏国舅爷新的府邸。
府邸的物件一样不差,揭了封条后由人仔细擦去了沉积多年的灰尘。庭院里也细心地除去了杂草重新置了绿植。
雁回便在这里住了下来,静静等着国舅爷归来。
她想了很久还是未告诉国舅爷自己有身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