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爷而非自己了。
他有法子能救二人,便是将先帝的恶果昭告天下,先帝的迫害先帝的拆散哪一桩哪一件不是酿成今日悲剧的祸根。可他不能,他不敢失了君威更不敢失了军、民的心,若蛮夷借大梁动荡之时侵入疆土,他不能置万千的黎明百姓于不顾,更不能让太平盛世毁在自己手里。
但,明明这一切国舅爷也是知情的。
国舅爷若想开脱,战功赫赫的他只要一张嘴便是铁证。
谢昀抿着唇,又将目光移到了雁来身上。
殿下跪着的二人多有狼狈,雁来也是如此,赤膊请罪,这是他身为兄长的责任,更是身为大梁骠骑大将军的责任。
身在其位必谋其职,有多大的能耐担起多大的责任。
“呵。”谢昀心中悲愤,他拿起案边的奏疏往二人身上砸去,他厌烦了日复一日替先帝收拾烂摊子:“滚,都滚!”
若没有先帝,他谢昀不会是如今这副动辄暴怒的模样,若是没有先帝,他谢昀不会忍着心中仇恨与张炬等鼠辈虚与委蛇几载,若是没有先帝他不需要日夜都活在算计之中!
“先帝谥号为‘仁’……”谢昀咬着唇,堂堂七尺男儿眼眶绯红,他心中发酸,喉中一哽,还要说话,被国舅爷厉声打断。
“谢昀!”国舅爷不赞成地看着他。
谢昀看向国舅爷,心中更是寂寥,却也明白了,国舅爷何尝不知,只要将先帝恶行公布于众便能逃于此难,与雁回双宿双飞,不受世道的枷锁限制。
可国舅爷没有。
“舅舅你抢了朕的皇后。”谢昀好笑道:“朕却知晓舅舅是疼朕的,这话朕怎么听着这般好笑呢?可事实便是如此,朕无法辩驳。”
谢昀往后一仰,无力地将全身重心置于椅背上,抬眸看着养心殿中几个柱,上攀附着腾飞于云霭间的金龙。自古以来,帝君乃真龙转世,而他谢昀身为真龙天子,却无遨游天际苍穹的能耐,莫说如此,连想护着的人都护得艰难。
国舅爷看着谢昀这反应,他之前也听雁回提及过,谢昀脉象紊乱,若是急了情绪便不受他自个儿控制。
于是他起身上前,不管谢昀的呵止,一把搭上他的脉搏。
还没摸出个什么名堂,就被谢昀挣脱了钳制。
谢昀喘着气,冷着脸道:“来人,将这乱贼拿下!”
羽林卫得令,行动时甲片相击,‘哐哐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国舅爷愣了下,倒是没反抗乖乖束手就擒。
他只心疼地看着谢昀,声音喑哑:“你……”
停顿半响却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谢昀不想再看国舅爷,冷声道:“将人收押天牢,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探望!”
羽林卫当即要拖着人下去,国舅爷憋了半响抬高嗓子道:“皇后被草民拘在京郊三里外……”
谢昀懒得再听。
等人被压下去,才看向雁来:“你都听见了,还不去救皇后?”
雁来望着他:“圣上!”
谢昀揉着胀痛额角:“这是最好的办法,雁将军,你非要将你妹妹的性命和你雁家满门搭进去才肯罢休吗?”
雁来不卑不亢道:“事已发生,做过的事我雁家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而非心怀愧疚过一生!”
谢昀将雁来看了又看,别有用意地问:“哪怕朕要将你雁家满门抄斩,你也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雁来铿锵道:“是。”
这下谢昀眸色彻底暗了下来。
心中有什么坚不可摧的地方被击溃,他忽而开口,像是在问雁来又更像是扪心自问:“若朕做错了事,是否也需要向天下人一个交代?”
一旁朱公公听得心惊,忙去看雁来。
果然,雁来不负众望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其实并无指责谢昀授意雁回和国舅爷离开的意思,只是单纯依着谢昀的提问给予自己的答案。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人若做错了事当是做好迎接惩戒的准备,而非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其隐瞒。
譬如,皇后与国舅爷。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