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高温天气实属反常,不少身体弱的老年人和小孩子都挤在医院。此时已是半夜,住院部的走廊上却人来人往,热闹得和天气一样反常。
温笙去一趟医生办公室的功夫,听见不少都是因为突发疾病进医院的老人。
他们大多都有家属陪着,儿女多的,一大家子围在床前,儿女少的,也有一两个中年人守在床边。
像温笙这样,孙女陪着来医院的,着实少见。
办公室里,主治医生看一眼温笙稚嫩苍白的脸,推了推眼镜,语气有些沉重。“你家大人呢?赶紧通知你们家大人过来,等他们来了再来找我谈话。”
温笙才哭过,眼角还是红的。才入院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她已经签过三张病危通知单了。温奶奶现在仍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温笙不能再哭了。
她忍着泪意,脊背挺得笔直,声音纤细却坚定:“我们家只有我和我奶奶,有什么事,您就直接和我说吧。”
闻言,那医生从病例里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将面前的小姑娘打量一番。
看起来年纪这么小,可能也才刚刚成年。祖孙二人相依为命,确实不易。
他叹一口气,拿出了第四张病危通知单。“小姑娘,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要有心理准备。”
此话一出,温笙心里咯噔一下。
她咬紧牙关,不让摇摇欲坠的眼泪落下。“嗯,您说。”
“你奶奶这个情况比较危险,大面积的心梗并发脑梗,虽然我们已经积极在使用溶栓治疗,但目前来看效果不太理想。加上她的脑CT显示,脑梗发生在重要血管,一旦栓塞被冲到关键部分,压迫到了主要神经,可能会立即造成她呼吸暂停。”医生说着,将抢救同意书抵到温笙面前。
“一旦发生呼吸暂停,我们需要立刻开展抢救,就像现在一样。老人年纪太大,即便平素身体健康状况良好,但实际内里已经虚亏。我们必须如实告诉你,我们会尽全力抢救,但成功率谁也无法保证,而且即使抢救回来,恐怕今后也不能再和从前一样。同时,你更要做好抢救无效的心理准备。”
“你要考虑清楚,抢救对老人来说很吃亏,但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也只有一线。”医生说的委婉,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签字笔放到温笙眼下,声音放缓开了些,“如果不抢救,我们或许能让老人走得安详些。”
黑色的签字笔在纸上滚了一下,笔身挡住了抢救同意书上的抢字。
温笙一直忍着不让自己哭,但眼泪在眼眶里蓄积了太多,透明的水珠争先恐后地往下落,她控制不了。
她伸手去拿笔,指尖在抖。
“您刚才说,不能再和从前一样…是什么意思?”
“能呼吸,有心跳。没有意识,不能行动。”医生推了推眼镜,“就是俗称的植物人状态。”
温笙呼吸一窒,每一下心跳都让她感受到了如万千针扎一般的细密疼痛。
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不敢吐出来。
“虽然…但她,奶奶她,还是活着的,对吧?”她问。
医生望见她纤瘦的肩膀仿佛摇摇欲坠一般晃了一下,迟疑地点了点头,“对。”
肯定的回答让温笙终于能顺畅的喘气。肩膀抽动了一下,她擦掉脸上的泪,琥珀色的眸子开始恢复镇定。
“好,那就好。只要奶奶还活着,就好。”温笙拿起签字笔,在同意书上一笔一划签下自己的名字。签完字,将笔交还给医生的时候,她起身,郑重地对医生鞠了一躬。
“拜托您,一定,一定要救她。”
-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走廊上安静了不少。
快天亮了。
先前的慌忙混乱散去,阳光升起之前,光线最暗,精神最差。
温笙推开紧急通道的门,扶着楼梯把手,无力地滑座到地面上。
她手里捏着温奶奶的病危通知,空洞的表情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玩偶。
她想哭,但心上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
好重。闷得她喘不上气。
哭不出来。
温笙拿出手机,打给周驭。
电话通了,那头没人接。
挂了。再打一遍。
周驭早上来了医院,一直陪她到中午,一点多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急匆匆走了。
他走后没多久,温奶奶开始不停地抢救。
床边两次,随后送到抢救室。之后直到现在都没出来。
温笙晓得遇事要冷静的道理,也知道越是这种艰难的时候自己越应该坚强些懂事些,但她现在太无力了。
她想听听周驭的声音,哪怕只是他说他现在很忙也好。她现在太需要一个支柱,在支撑她即将崩塌的心理防线。
可电话那头始终没有传来周驭的声音。
温笙以前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脆弱的人,她以为拥有像温世礼那样的父母,已经足够考验她的承受能力与耐力。但等真正有事情落到她头上来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渺小。
沈斯说温世礼会乘最近的一班飞机赶回来,但他没说,温世礼的意思是等他工作结束后的最近一班飞机。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