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因手上的光芒并不刺目,是欧林.博文太久没有见过光线了。他的双眼趋于一种久经黑暗的缺陷,几乎发展成病症,这样的惩罚似乎让光明教廷相信,能使信徒坚定地选择光明之路。
老人的发丝全都白了,他有着一张沧桑的面容,但当他依稀看清来者的身影时,极度的震骇和常年的内敛发生冲突,他如雕塑般僵硬地坐在原地。
“看来您过得并不好。”阿诺因道,他走到了欧林面前,神情如常地坐到了他的对面。
这是怎样的一种场景?欧林恍惚地想。那场取走他母亲生命的大雨和暴行中,这孩子是唯一的幸存者。当年他将这个孩子带进教廷时,他胆怯而柔弱,天真又善良,他的眼眸是最纯净的红宝石,不像如今这样——幽沉、冰冷。他身上充斥着闲庭信步般的安定和随意,一点也没有深入到圣妮斯大教堂的恐慌。
“……你是怎么到来的?”他问。
阿诺因道:“正常地走进来的。”
老者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很难以形容、半是恼怒半是羞愧的表情,过了片刻,他说:“教堂的防备如此之薄弱吗?”
阿诺因挑了下眉:“也许吧。”
温柔的火焰伏在阿诺因的指间,在灵的操控之下简直化为他手中驯顺的玩物。黑发红眸的巫师望着他,慢慢地道:“主教大人,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你。”
对方沉默以对,阿诺因也毫不在意,他继续道:“您说过一句话,恶魔,死不足惜。我一直以为‘恶魔’形容的是坏人,比如殴打我母亲的那群流浪汉,比如肆意剥夺别人生命、践踏秩序的犯罪者,我至今都想不清楚,为什么我也会被您归入恶魔一流,与他们共为该死之人呢?难道当初我已经有做错了什么吗?”
他问得非常冷静理智,字句清晰,但阿诺因提起的这件事,无疑是欧林主教埋在心中不可触摸、进不来出不去的一根刺。他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接受光明的教诲,但却也时常因为这虔诚的信仰而扭曲教义,做出了过犹不及的选择和决定。
这件事就是其中之一。他不清楚这件事会让阿诺因知道,在他的心中,这个他亲手带回来的孩子,在入选天使计划之后,就只有成为圣子、或成为废弃品这两条道路可选,他的选择、他的意愿、他的理想……这些都不重要,如若失败,成为计划之下的牺牲品、废弃品,自然也只有死不足惜这一条道路可选。
但他没想到内部的倾轧和思想动摇,没想到会有实验员的失职。
“现在的我,在您的眼中,如果说是一个恶魔的话,我尚且可以理解。”阿诺因道,“困于知识和见地的不同,往往会做出错误的判断,我愿意包容。但我逃离之前,我没有过激地反抗过您,主教大人。”
欧林主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哑口无言,甚至扪心自问地探索答案——
“是因为利益吗?”阿诺因问。
老者从始至终保持着死寂般的沉默。
“当弱小的一方……不,有价值的东西摆在眼前,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取时,很容易做出选择,但当这东西失去价值,就变成可以随意抛弃的垃圾。对于物品是如此,对于人,也是如此吗?”
这是阿诺因时常思考的一些问题。
“我在教堂长大,虽然因为身份原因,能学到的东西往往不是我想学的。但我很清楚圣廷的根本教旨,救助每一个该救助的人,引人向善,这原本都是好的。”他温和平静地叙述着,“可是这些教义、这些编撰而成的圣典,往往一步步偏离,一步步被腐朽、蛀空,最后成为一个干瘪的躯壳、一戳就破的气球、碎散消失的泡沫。主教大人,难道这是你想要的?这是你想看到的?”
尽管没有得到对话,没有得到有关于此的答案,但阿诺因将这些话说给他听,其实已经算是心愿已了。他望着老者的面容,那个在暴雨当中被牵住手指的场景,仿佛依稀还在昨天一样。
两人沉默了很久,但隐约中有什么无形的、思想方面的东西在猛烈地动摇,几乎在半空中擦出沸腾的声音。这种宁静持续了一会儿,老者缓慢地更换了一个坐姿,忽然开口道:“我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了。”
“阿诺因。”他道,“我的母亲叫娜雅,是迷曲之都的一位纺织女工。”
“我知道她。”欧林主教慢慢地回忆着,“她有一头很长、很漂亮的黑色卷发,对吗?”
“是的。”
“她很漂亮。我埋葬她时,记得很清楚。”老者道,“那时候我还年轻,你也很小。如果不是用牧师的身份震慑住了那群流浪汉,恐怕我不会有那么轻松地处理掉那群‘恶魔’。可惜你的母亲已经故去了。”
“这不是您的错。”
“好孩子,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你没有被改造,一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天才牧师,甚至有做教皇的潜力。”
“可惜我并没有那样的意愿,巨树腐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