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方辰苍白的肤色、差异明显的身体状态,以及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思维方式,只是在暗示他的特别。
那基地产出的背包布料,印着钢印的铁盒,以及天真烂漫的女儿,几乎就在明示方辰来自哪里。
这些日子,司南总在默念“自己只是一头狼”,以至于念着念着,他真的适应了白狼某些原本会让他局促僵硬的接触。
只要把自己当做一头狼,想象着宁枫只把自己看做一头狼,哪怕是暂时,他也做到了伪装。
但方辰正相反,他完全不加掩饰。
不仅保留着基地进化种那些属于人类的傲慢,甚至光明正大的学习兽人的技能,但凡有基地来人见到方辰,都能一眼看出他是人。
这样的人,如此松懈,还带着女儿,会是让白狼受伤的原因吗?
黑狼仰着头久久未动,这种无法沟通的感觉让金子迟疑了,她不知道宁枫和黑狼是如何交流的,只是确认了自己大概是没法让黑狼按照想法做事的。
罢了,黑狼高大身形的存在就足以让藏在林中的野兽不会主动袭击,已经比他们独自行动时好的多了。
肩膀受伤的女孩走到金子身边,察觉了眼下的困境,两人计划着要如何救下方辰。
不伤到根部,麻笼不会主动袭击,只有在叶片附近触动了它的某些感应,才会引发后续的“捕获”反应。
方辰目前完全被叶片围拢,那些尖锐的刺并未伤到他的身体内脏,所以理论上,只要能破开一米多的“笼子”叶片,就能将人救下。
名叫雁灵的女孩手里只有石器,打磨了不错,但到底割不断韧性十足的杀人植物,而且眼下雨期刚临,过不了多久雨水就会倾盆而下,他们还需要找到合适的庇护所。
金子掏出腰间包裹严实的东西,打开兽皮,露出闪着寒芒的匕首。
“这是,铁?”雁灵在昏暗雨幕中仔细观察,发现又不太像,因为眼前的匕首颜色发黑,边刃更加光滑且锋利。
美中不足的有一个小豁口,还是方辰最初尝试砍树时留下的。
“这是方辰从前的防身武器,我用它勉强切割过枯萎的麻笼,希望现在也能有用,”金子有些紧张的深呼吸,“我尽量上去试试,从树上走,应该可行。”
“如果有意外,我会直接跳下来,到时候来得及你就拉我一把,来不及就算了,你的伤要紧。”
雁灵看了看自己粗略敷着药糊的肩膀,苍白干裂的唇微微抿起,如果自己还能飞的话,她去做其实更合适。
金子握拳擦掌的变回兽形,前爪捧着匕首叼在口中。
皮毛很快被雨水打湿,赤白色松鼠绕着雨幕中更显张牙舞爪的植株转了半圈,准备从最近那棵巨树开始爬。
小小的一团正要加速跑过去,忽然身体一轻,后背传来一阵拉扯力。
赤白松鼠狼狈的扑腾着四肢,隐约看到雁灵好像见鬼了一样的神情,但因为叼着匕
首,金子只能模糊的吱吱叫了两声。
然后,她就被这么“拎”着放到了雁灵手中。
拉撤感消失,金子一脸懵的转过身,看到黑狼一闪而过的尖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他叼过来的。
而黑狼像是终于找到了方法,缓步靠近那株麻笼。
金子便变回人身,欲言又止。
其实他们出森林的一路,宁枫都很少变成白狼,遇到不长眼的大多指挥黑狼出手,所以她对黑狼的武力大概也有了解。
高悬的心将将放下。
司南也不觉得这植物有什么难对付,他在白狼的锻炼下已经了解如何运用兽形有效进攻。
至于刚才,司南只是在犹豫是否救方辰,毕竟这一路他都在思考要不要将“危险分子”直接除掉,宁可错杀,永绝后患。
但现在方辰自己走上了死路,司南反而要救他了。
至少不能让方辰死在他眼前,不然岂不是告诉宁枫自己能力不足。
而且他想通了,不能方辰稀里糊涂的死掉,如果,那真的与他有关。
*
没了巨树密林的遮挡,幽暗天幕清晰的出现在眼前,就连望不到尽头的地平线上都是随着幽紫雷光轰鸣闪烁的大团黑云。
世界仿佛被看不到的全貌的漆黑怪物笼罩,时不时伴随着骇人的轰鸣咆哮,可怖至极。
连片大雨迎头浇下,荒芜泛黄的平原上绿芽舒展,被游荡的食草生物啃过一轮的地面再次长出草叶新芽。
白狼趴卧在一块巨石下的斜坡中,收了收湿濡沾灰的尾巴,冷风呼啸吹动略有潮湿的毛发,一双青绿眼瞳静静看着天边云团中狰狞闪烁的电光。
黑煤球将自己缩的更紧,和两筐果实坚果挨在一起,林绨不冷,因为冷风都被大白狼挡住了。
白狼百无聊赖的甩动着尾巴尖,察觉纯黑松鼠的眼神,对视过去,用力闭了闭眼,示意对方睡觉。
黑煤球微微摇头,他睡不着。
经历的事情太多,现在林绨的情绪极度混乱,总在不断回想从前的事,有关领地的,有关阿姐的,甚至是有关溧叔的……
白狼明白了他的意思,抖了抖耳尖微偏过头,调整了一下姿势便闭目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