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颂的辞藻,没人知道她是用什么换来的。她从没当自己是个千金小姐,她必须比那些侍婢还要贴心勤快……
夜深人静的房间里,睡梦中一点点声响都能惊动她,怕被人抛弃,怕独处,这些年她都不敢自己独自睡,若落云不在身边她甚至瑟缩一夜都睡不着。
这一瞬,这个明显被情*欲催动,失了理智的男人,轻易地说出了“一世”这两个字。
他用什么承诺一世?
用他叔父的身份?养着她这个不婚的侄女儿一辈子?
叫她顶着顾小姐的名头,背地里做他暖床的婢子?
但她还是窝心了。
湿了眼眶,泪珠子凝在眼睫上。
她扁着嘴,充溢水雾的眸子瞧着他。
冷峻的容颜,刀刻般深邃的五官,三叔像这世间最璀璨的明珠,是她从来也不敢直视的天人。
他说,护她一世,他吻了她。
周莺抬手,缓缓捧住他的脸。
她的动作很轻柔,试探地,一点点抚触上去。
温热的肌肤,三叔不是梦里那个满脸是血神色可怖的冷硬的人。
他是暖的,有着灼人的温度。
“那……”
她声音带着涩意,甚至有些抖,“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顾长钧颔首:“你说。”
“如果将来,有一天……”她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有一天你厌烦我了……”
“……”顾长钧蹙了下眉。
“就直接告诉我,不要骗我、瞒我,行吗?”
顾长钧伸指将她眼角的泪抹掉,笑了下,“说傻话。”
周莺摇头:“你先答应我。”
“答应了。”顾长钧道,“然后呢,你的答案?”
周莺心底长长地叹了声。
“我……”
“侯爷!侯爷!”
北鸣匆匆走近,声音就在廊下。
周莺脸色一白,一把推开顾长钧坐了起来。
顾长钧皱眉道:“什么事?”
“汪先生才收到的消息,有敌情!”
顾长钧瞥一眼周莺,整了下袖口就朝外走。
周莺坐在榻上仰脸望着他,眼泪还未干涸,嘴唇轻启,下唇挂着叫人心猿意马的肿。
顾长钧行至门边,又转过头来:“在此等我。”
周莺点点头,目送他去了。
顾长钧外头还有个议事的地方,叫雪松阁,平素幕僚们就在那儿5出谋划策。
汪先生汪鹤林就在外头焦急的候着,见顾长钧来到,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纸。
“我们北漠的探子传回的消息,老北王薨了,他儿子合木达连夜逼宫夺了汗位!”
顾长钧面色凝重了。
汪先生道:“侯爷,合木达是个疯子,早年您在永都射瞎了他一只眼睛,只怕这仇他还记得。过去两国的议和书,到了他这儿,未必就奏效。边防那些镇子,是不是要早作打算?”
顾长钧转身吩咐北鸣:“取官服,递牌子,我要进宫。”
北鸣应了,才走两步,又给顾长钧喊住。
“着周……嗯,莺姑娘,叫她先回内院去。”
顾长钧这一进宫,一夜都没有出来。
连夜又下旨把罗百益父子和其他重臣也喊到了宫里。
老夫人不知顾长钧是何事入宫,这样在宫里连夜议事,出的必是大事。老夫人忧心得吃不下饭,每隔两个时辰就叫人去打探消息。
周莺也是心惊肉跳。顾长钧昨晚走得匆忙,本还说叫她候着,后来北鸣来传话时脸色也不大好。她心里惦记,却又不敢表现出来,还得打起精神安抚老夫人。
这一天过得很是疲倦。
约莫到了亥时,去探消息的人带回了顾长钧的口信,“……侯爷有紧急公务,已出发去了晋阳,叫小人带话给家里,叫不必挂心,约莫三五日便回来了。”
老夫人急道:“可说了是什么紧要事?”
顾长钧是个带兵的人,他要做的事,大多都事关生死。
“说是……说是晋阳那边闹匪患?带了五千人一道去的。”
老夫人道:“如何这样急?家里连点干粮衣服都没能给他备。”
顾长钧的借口寻得很好,不能太轻描淡写,老夫人什么没见过,她不会信他因为一点儿小事就这样急着亲自去办。
也不能说得太严重了,怕家里头牵挂,可不要吓坏了她们。
顾长钧这一走就是七八天。
以往他外出公干,或是巡按,或是赈灾,有时一走几个月。加之过去他就不常在家,经常宿在外头的别苑里头,周莺也很习惯他不在。
可这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一些更亲密的关系,她坐立不安,度日如年,总是无法不去惦念。
仲秋他没能在家过,周莺瞧月亮的时候心里为他祷祝了,
天气渐凉,她开始给他做夹棉的袍服了,看见外头叶子落了,就心惊肉跳的记挂着。
她还要照顾和安慰老夫人。
他只言片语都没留给她,匆匆的就走了。
做完针线,她睡得迟了。
忽然听见隔院传来一些隐约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