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这只半死不活的鸽子,缪世崇虚得腿都快要站不稳了。
这鸽子他认得,头上还标了个小红点。这是他们缪家用于暗中联络的飞鸽……就在方才,他还从这只鸽子脚上取下了绑着的密信,而后随手就把这只飞鸽给放飞了。
没成想,秦敛这奸诈之徒居然老早便在一旁守株待兔了。
不光缪世崇认得这鸽子,缪家的这些个男丁们都认得这是自己养的鸽子,平日里都是在用这些飞鸽的。
秦敛淡淡的目光扫视了这群目光躲闪的缪家男人们一圈,气定神闲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乌铁匕首,手起刀落,就跟老农削菜头一样削掉了鸽子的脑袋。
可怜那没了脑袋的鸽子,犹在抻着脖子扑棱挣扎,撒开来的鸽子血整好大半都溅在了缪二孙的白孝衣上。
缪二孙就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叫喊声戛然而止。
这秦敛最初之时可是武将出身,是真真正正上过战场见过血的那种,在一干弱不禁风刀不能提的文臣中间,身上总隐隐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凶煞之气。
就例如现在,秦敛收回匕首,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慢条斯理地将匕首上沾染的鸽子血一一擦拭干净。
然后目光如炬注视着缪世崇,凉凉开口道:“先帝生前最喜训鸽,此鸽品种实属罕见,找个匣子安置好,待到奇莽山便一同殉葬罢。”
鬼晓得先帝生前何时喜爱训鸽了!
意有所指,赤/裸/裸的威胁!
屋
子里一片死寂。
缪世崇嘴唇都在发白哆嗦,这简直……简直野蛮至极!
但这样一来,效果显然是立竿见影的。
缪家人顿时就被唬得像缩了脖子的小鹌鹑,乖乖地一个个所在角落里认真地写悼文去了。
赵宸就在一旁近距离目睹了全程,又有些想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一样微张开了嘴,合都合不上。
一开始,那倒霉又可怜的鸽子,脑袋落地的一瞬间确实也吓到了赵宸。
但也只是仅此一瞬而已。
在深宫的阴谋倾轧下顽强生存下来并成功登上帝位的孩子,怎会被这区区几滴鸽子血就吓到失神。
他只是在感叹——这样居然也行?!
学到了学到了!今日在秦卿这里所学的,当真是所获良多,令他顿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胜过以往他在宫中所见识的许多弯弯绕绕的阴谋,若是从前秦卿能早教他几招,他母亲也就不用那般辛苦了。
毕竟,还真是简单粗暴但直接有效且稍稍有些不要脸呢……
其实一直以来,温溪心里还是希望赵宸能像个普通孩子一样能保留孩子该有的纯真,虽然无法完全避免,但她总是尽自己最大努力让赵宸不去直白的面对那些阴暗污秽的成人世界。
这样赤/裸直白的阴险招数,赵宸觉得,他真是……第一次领略到这其中的魅力所在!
原来,狡诈也可以想一门学问一样,倘若用的得宜,就算往你对手嘴里塞进一把刀子,也能迫着让他微笑吞下,然后谄笑着开口赞美说这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
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赵宸小少年的面前缓缓打开……
赵宸双目发光,晶晶亮地望着秦敛,一瞬不瞬,也压根就没去注意到,正摆着的棋局之上,男人气定神闲地移动一枚黑子正在悔棋……
……
待到第二日一早,天儿早已大晴,旭日东升。
缪家一大家子的男人们被允许从皇帝房里放出来的时候,在一大群禁军卫虎视眈眈的注视下,个个缩头耷脑,眼底一圈青黑,脸色蜡黄。
活像是进了妖精洞,一晚上的工夫被吸干了精/气。
早起来见到这一幕的大臣们都纳了闷,听说昨晚上缪家一大家子都被陛下喊去房里写了一晚上的追
思悼文。
这究竟是写了什么样惊天地泣鬼神的文章,瞧把这一家人给整的,倒不像是在写悼文,更似写了一个晚上的罪己状。
耐人寻味呐……
缪家人直写到天亮,两眼发黑,终于是等到了小皇帝拿着一叠纸随口说了一句“尚可”。
缪世崇憋着最后仅剩的一口气刚想带着一家男丁告退,结果就听得旁边的秦敛闲闲地来了一句,“四瑾公公记得安排妥当接下来缪大人一家的吃穿住行,在从奇莽山回宫之前,缪大人一家便是要寸步不离伴圣驾,以显陛下于太皇太后之孝心,以示天恩荣宠缪氏。”
缪世崇一口老血哽咽在喉。
竖子可恨!卑鄙!阴险!该死!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