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不想要成就裴君,而朝堂上的大臣皆是男子,不满意一个女子出现在朝堂上更是大有人在。
于众臣来说,这是一种入侵,尤其当裴君这一段话迎面击下来,许多表面上正义凛然的官员,心中都生出恶意来,嫉恨、厌恶,席卷内心。
唯有想象裴君的惨状,方能安抚些许。
为官之人,谋权利之外,谁不想名流千古?凭什么是一个女人!
这些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教裴君永世不得翻身!
是以短暂地停顿之后,一大群官员吐沫横飞,疯狂地围攻。
那种场面,仿佛裴君孑然一身站在悬崖之上,所有人都在推她下去,粉身碎骨都不够,定要她一身脏污,遗臭万年。
谢尚书和姜太傅都是一身好风度,见到众臣这般,一言不发,唯有叹息。
鲁肇始终看着裴君,拳头紧攥,若是手中有个什么东西,恐怕要教他捏碎。
谢涟则是看着言语之刻薄,犹如污言秽语一般的朝臣,眼中潜藏着讽刺。
裴君冷眼旁观着众人的癫狂,明明站在风暴中心,却超然物外一般岿然不动,丝毫不见狼狈。
她这一系的朝臣,亦有一部分人动摇,不反口便只能保持沉默。
事实未定之前,他们可以粉饰太平,坚定地认为裴将军就是男子,全都是敌对之人的污蔑之言,为她据理力争。
而裴君主动承认,于他们来说,亦是打击。
但利益的维系,并不能因为裴君是女子便霎时崩断,俞尚书、杨尚书以及一些武将为首的官员,只是几息的功夫,便重新抖擞精神,据理力争。
如今女子之身已不能更改,便要为裴君脱罪,保住她才可再图后事。
他们引经据典,历数前朝千百年的不让须眉的巾帼女子,降低她作为女子为官的不良后果,同时句句不落她不容否认的功绩,表明功大于过,最差也要功过相抵。
只是他们的人数比起另一方来说,实在太少,即便个个能言巧辩,依旧势弱。
然而不能退,退则断首,连俞尚书这样寻常事后稳如泰山,步步为营的人,亦是与崔家主针锋相对,分毫不让。
裴君本人有些话不能说不便说,他们冲锋在前,对手激烈反压,最后反倒裴君这个当事人渐渐被俞尚书等人刻意排除在外,只能袖手旁观。
两方分毫必争,仿佛忘了,真正能够定裴君生死的人,坐在上首。
裴君缓缓转身,重新面对明帝,没有抬头去看,也不需要抬头看。
而明帝作壁上观,偏偏他一贯如此,没人觉得陛下的态度有异。
争吵持续许久,无论是站在下首的朝臣还是坐在龙椅上的天子,都现出疲色。
这时,明帝提出,暂时休朝,此事容后再议。
崔家主一系不愿拖太久,生出变数,坚持上奏,请陛下下令关押裴君,令其卸除官职。
明帝态度暧昧,没说卸除官职,但似乎又是偏向要求严惩裴君的一系,言道:“今日朝议之后,将辅国大将军裴君暂时关押至御史台大牢。”
此令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崔家主等人纵使还有些不满,但明帝撂下话,修整一个时辰后重新上朝朝议他事,便起身暂时退朝,他们只能暂罢。
俞尚书等人也不希望裴君以罪身入牢,但没有定罪,尚有余地,神情之间到底松了几许。
今日早朝,只就裴君一人争论不休,还有许多朝事未议。太极殿有专为朝臣暂时休息的场所,众朝臣需得一同移步去偏殿。
明帝拂拂袖便走,留下朝臣们面对方才对骂过的同僚,气氛便怪异起来。
沉默在文武百官蔓延,众大臣站在殿中面面相觑,有些拿不准接下来该如何,便无人动弹,僵持住。
好几个两方不掺和,一直假装不存在的官员觑着前头大人物们的神情,心中直呼“艰难”,直想原地消失。
可惜,他们没有遁地的本事,只能垂头耷肩地粘立在原地。
裴君完全不受这氛围影响,一只手背在身后,泰然地转身,跨出第一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视线随着她的身影而动,然后,眼睁睁看着她走了几步,停在崔家主面前。
“嘶——”
列在后头一个官员一时没控制住,吸气声极大,连忙又抿住嘴,低头嘴角抽搐地降低存在感。
所幸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裴君身上,无人关注他。
而裴君没有一丝被群起而攻的狼狈窘迫,悠然地目视崔家主,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微笑,眼神轻慢地划过他们,“崔大人先前的叫嚣来势汹汹,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啊。”
崔家主等人脸色难看至极,气到及至,甚至显露出几分狰狞之意。
裴君眉目疏朗,一声大笑,大步流星而去。
俞尚书等人看她到这地步还在挑衅,皆有些不赞同,可她如此,莫名教人安定,遂极有风度地拱拱手,一众朝臣随后出了殿门。
崔家主脸色阴沉,眼神狠辣地看着裴君等人的背影。
姜太傅、谢尚书等人踏出殿门,看着裴君等人入了偏殿的一间,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