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3)

果如今领了太后的恩典,那些人保不齐会将矛头对准你,太后难道是想这样祸水东引不成?”

对于这位舅舅的女儿自己的表妹,崔鹤雍实在很难产生像对表弟一样深切的亲情,于是他便以官场的逻辑和继承他舅舅最坏一面的角度来分析。

“表哥说的是人心向背和趋利避害,或许会是如此,可我却觉得未必。”梁道玄笑了笑,“她如果真的聪明,就绝不会要我这今后唯一的盟友去先做肉盾,她或许是真心想扶持我在朝野内,好在将来的风波里,能与她一道替还不能亲政的小皇帝撑舟踏浪——也就是说,我想太后……我的妹妹,她似乎预见了即将抵达的风险,可是她却不能宣之于口,唯有求助,而我,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雅间内纵然有茶香氤氲,此刻兄弟二人静默对坐,一席肺腑之谈后,仍觉心口皆是气闷。

“所以,大哥,我躲到天涯海角去,这当朝唯一外戚的身份也丢不掉,不如去帝京看看,坦白认下,再做打算。如果她真是想要个靶子,我也有办法脱身,可如果她是求助,那姑且听听看到底朝廷有怎样的隐忧。毕竟你和姑父还身在庙堂,我不能坐视不理。”

见表哥似有莹润于眸中,梁道玄赶忙又笑露闲玩之意,似是宽慰似是玩笑,跟上自己之前一句:“再者说,我也有自己的好奇,天命难不难违我尚且不知,可如若天意有此驱策,我自然是想看看它会将我带至何处,如此体境,方不失为人间一行。”

这句话就又是梁道玄素日里落拓不羁的品格,当下听来,甚至还颇有三分堪破俗世与七分昂霄耸壑之豪情。

说完他又举起茶杯,似是敬酒般一饮而尽笑道:“我这般计较,大哥是否可以放心此行了?”

“人常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然而这些年除去我在书院读书和外任的头两年外,余下时日你我皆在一个屋檐下,我却不知你之洞察早已不似旧时吴下阿蒙。”

崔鹤雍半是夸赞半是感慨,他也知自己不大可能全然不去担心,可如今表弟其实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全无计算,反倒早有丘壑,那些闲散之态并非无思无虑的表象,而是真正存了智慧之念后的平和。

他忍不住再赞道:“你比我刚上任时要好得多,我明明比你心中有底,且父亲还拖了故旧暗中提点,我仍是惴惴不安,生怕自己行差踏错致使父母颜面跌损而门楣无光。然而弟弟你心中之从容,却不是装出来的若无其事,只这一点,就比我强上千百倍,如此可见,你只是不去想,若真思量,比我更适合入仕许多,要是当初……”

“大哥,人开始回来了,咱们就不谈这个了。”

其实估摸着人还没回来,但梁道玄很怕再听表哥左一句可惜又一句懊悔,赶紧岔开话题。

于是二人也不闷在雅间,掀起帘子敞开竹窗,那琵琶的单音重新入耳,声声若罄,只是左右依旧无人,厅下廊间不过回来三五客,隐约可以听见皆在谈论洛王的排场与施惠。

许是酒肆老板急着揽客,他一而再再而三催促琵琶师傅快些校弦,梁道玄和崔鹤雍各添了一回茶时,演奏开始了。

北方四道之俗曲称北音,多慷慨苍凉之意,与帝京所时兴的柔暧南音大有不同,内容也多是古曲所改的调子和词,半说半唱,多由老者执乐器独奏讲古。

今日酒肆的说曲客怀抱已然掉漆的折颈琵琶,半垂于怀,重重扫两下骨板,便是《圣后仙寰记》的起调。

兄弟二人也是都行过南北,时下流行的几段曲子戏皆听过不知多少遍,艺人所奏唱的《圣后仙寰记》这一段脍炙人口的调子一打耳快要能接上下句了,于是二人没过耳走心,依旧在聊着自己的事情。

“咱们不过七八日就能抵京北的水陆码头,我已给小姨母同姨夫去了信,他们会来接我们一程。”

“我家于京内已置有房院,以供我述职后居住,你为何要借住到别家?”崔鹤雍一愣,“莫非是怕有人闲话我所升任的官职自你处来,多有毁谤?”

“哎,这是其一,其二是我小姨那个脾气大哥你也知道,若是不让她仔细瞧瞧我浑身上下好好的离死还远,她无论如何也不放心,我怎么都得去她那借住几日的。”梁道玄颇为夸张叹气,“我又何尝不想和大哥一起,长辈膝下总是很多拘束。”

梁道玄的母亲只有一个亲妹妹名唤戴华箬,早年嫁给了一州衙书吏卫琨,定居在古西阜北道的偏远地界,后丈夫升任浑天监察院从八品监侯,这才入京定居。

这些年小姨对梁道玄一直十分牵念,不止逢年过节,就是寻常也总有东西捎带人送去北威府,梁道玄但凡路过帝京,都要去拜见她问个安,她也亲自来瞧过外甥,见人总是活蹦乱跳,这才安心。

崔鹤雍听罢也不禁莞尔,他亦是见过这位小姨,当真是一位可敬可爱的绝妙长辈,只是这位小姨和自己的亲娘不对付,二人一见面就别眉头,他也不好突兀打扰。

不待他开口,就听楼下一声呼和:“这得弹到什么时候,直接听那《责圣》罢!”

紧跟着又是一阵称是众人哄语,那唱曲的艺人也是有真功夫的,只一打弦,音调就应着酒客的赞美,急转直上,仿若即将破屋扶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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