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日头毒辣,才月中,就是碎金镇上的冬小麦收割季节。
金灿灿的麦子铺满镇外的土地,忙碌的夏收将几天前从山上抓住狄虏流寇的事也冲淡了。
宋家没有种麦子,宋榛平现在也结交了镇上几户种粮的人家,就去帮别人家忙活,小安也不在家糊纸盒,跟着天天下地提着篮子拾麦穗。
碎金镇在麦收,其他地方也在麦收,宋家早放出话要收购麦秆,四里八乡本来只作引火用的柴禾就送来了。
碎金镇上到处都是大车大车的麦秆,从河边延续到镇外,都是等着卸货的牛车。
宋梨云“带伤”天天守在纸箱厂,帮穆掌柜过称记账。
见纸箱厂忙不过来,胡庆他们索性从橡子坊里倒腾出人手,先顾这头。
就这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偏偏七里县的案子开审,又要宋梨云去出堂作证。
开堂审案这样的事,宋梨云是两世为人的第一次,心里不免有些慌。
好在她不是一个人去,跟她一道的还有薛壮、韩明、以及张老爷子。
怕日头晒,几人天刚亮就从碎金镇出发,等进七里县城也才辰时正,距离开堂还有一个时辰。
到了衙前街,这里已经三三两两聚着人,想来也是来看开堂审案的。
衙前街上还有好些早食摊子,宋梨云招呼众人找了一处稍微远些卖包子干饼的小摊,每人一碗绿豆粥,两个大肉包,再是几碟子小菜,准备吃饱喝足上公堂。
早摊上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也在吃饭,一个个神情激动,窃窃私语着,好像在等着什么大事发生。
宋梨云他们赶了几十里路,现在上堂时间还早,也不急着走,借着吃饭的间隙休息。
韩明跟薛壮饭量大,吃完肉包又让摊主拿饼,张老爷子则慢慢喝着绿豆粥。
摊主一边张罗生意,一边频频往衙门方向看,好几次差点捅翻炉子。
衙前街的摊主们,那都是见惯世面的人物,难得有今天这样的慌乱。
薛壮见他这样,有心想提前打听一下,高声道:“嗨!摊主小哥儿,今天有什么案要审,怎么这些人围着在看?”
他的声音大,摊主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闻言回头,对着薛壮连比带划做着手势要他小声:“客人,你可小声些,没看见衙前那一帮子泼皮混子在找人吗?”
“找人?找什么人?”薛壮故作惊讶道。
摊主见这时候已经卖得差不多了,自己满肚子的八卦也装不住,索性拉来凳子坐到一边低声道:“听说,这些破皮是在等碎金镇那些军户过来。”
“为啥?”
张老爷子也探过头来,他穿着青灰粗布衫子,虽然朴素,也脱了以前那种死气,看起来就是乡下家景殷实的老爷子。
摊主眨着小眼道:“听说碎金镇那些军户厉害,前头打翻了天香楼米掌柜,现在又擒了狄虏流寇,现在碎金镇开了集市,他们就想也跟着那些军户讨生。”
薛壮傻眼:“跟着军户讨什么生,也想去卫所当差?”
他刚听到人家夸碎金镇军户厉害,还有些得意,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摊主一听去卫所当差,顿时笑着摇头:“哪咋可能!这些小爷都是耐不得闲的,让他们当差,恐怕请不起。”
“那是为啥?”
韩明也好奇起来,想跟着军户讨生,又不愿意去卫所入籍,是想干啥。
摊主一副“你们没见识”的样子道:“现在碎金镇是军镇,军户当家,集市一起,他们这些帮闲就想到镇上去收费啥的,当然要跟军户搞好关系。
“只要拜好堂口,趁着镇上现在没什么人,正是他们打地盘的时候。”
薛壮瞬间脸色一僵:来收费?
自己可还什么收益都没见着,碎金镇那仨瓜俩枣就有人惦记上了。
“咳!”
宋梨云差点被一口水给呛住,她看向薛壮。
碎银镇的今天,说是自己跟薛壮硬打下来的都不为过。
薛壮可是在刀口上滚过几次的。
现在薛壮管着治安,那也是他应该得的。
那些人还想来收保护费,这可是要跟他抢饭碗。
没等宋梨云笑出来,摊主下一句就让她黑了脸。
“他们还听说在碎金镇上抓住米奇的胭脂虎也要来,就想看看是不是传言中的脸如锅底,膀大腰圆,满脸大胡子的母夜叉。”
“咳!”
“咳!”
“咳!”
桌上的几人全部都咳嗽起来。
宋梨云在碎金会馆里持刀揪住杨开权的事,随着税吏孙无明和两衙役回到县衙,就很快传开。
一般人听过这些话也就惊讶几声,说几句这个女的真是胆大云云也就忘了。
可这些天天守在县衙外,靠出售消息为生的闲汉就感兴趣,都想见一下这女子的真面目。
辰时末,八字衙门大开,一众衙役分班列队,此时衙前街上已经挤满看热闹的人。
前几天审的都是一些虾头蟹脑的小人物,这次可是要处理天香楼米奇冒官跑到碎金镇闹事,十人齐齐被打断腿的案子。
到案的除了已经在牢里关压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