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薛壮出门,家里虽然饭铺赌场没有开,可好几拨人来敲门,还骂骂咧咧,把一个人在家的许燕儿吓得不轻。
此时见到男人回来,她就拉着好一通哭闹,要薛壮答应以后都留在家陪她,不要再去帮别人卖菜了。
薛壮今天才尝到挣钱的甜头,哪里肯留在家陪她。
好在此时心情愉悦,就从怀里取出一包炒瓜子:“你瞧瞧,这可是我专门想着你在家无聊,给你买来嗑着玩的。”
许燕儿不依,抱着炒瓜子撒娇道:“你跟我一起在家嗑。”
“嗯,陪你,烧水给我泡脚!”薛壮随口应付,一屁股坐在炕上,把鞋一蹬,就要许燕儿给自己洗脚。
今天来回几十里路,比他当年行军还累,双脚都磨出血泡,得好好烫一下才解乏。
现在许燕儿已经学乖了,早早热上水,见男人要洗脚,于是就殷勤伺候。
两人关起门来如何恩爱自是不提。
宝林居里,韩明把薛壮刚才来催菜的话,转告从后院出来的宋梨云和宋榛平:“薛军户说明天的菜要早一些,多一些。”
宋梨云擦着手上的水,笑着看向宋榛平:“哥,明天早上还是送五十斤,该加菜量时,你自己给卫所王军需说。”
宋榛平微一迟疑就答应了。
其实后院的菜每天虽然不能出百斤,七八十斤还是有的,而且豆角辣椒也摘得了。
但二妹说先自己家吃,外卖还得再等几天,先让小菜打出路子。
第二天,薛壮见宋榛平虽然早早的送菜来,可依然只有五十斤,不由有些恼火:“你家那帮忙的没说清楚,我要的是一百斤菜。”
宋榛平不善跟人吵架,只板着脸道:“你先去跟王军需预定,卫所让出多少我才出。”
“你、你这个榆木疙瘩!真是气死了!”薛壮见宋榛平一句话推到卫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是也没办法,只能嘀嘀咕咕赶紧走了。
第一天卫所得到二两银子,虽然少,蚊子腿也是一块肉,都够几个大头兵一次冲锋陷阵了。
王军需手中的账本终于开了新页,前所未有的标出碎金卫所收入一栏。
这二次卖菜,薛壮硬从卫所借到一辆马车,依然带着两人直奔七里县。
有畜力就是好,才中午稍后他就卖菜回转,还不耽搁下午开门做生意。
时间一晃五天过去,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八,年货需要的柴米油盐早就齐备,就连新衣服都赶制出来。
按照这里的习俗,年前要祭祖。
宝林居里是第一次举行祭祖活动,各种祭品也准备妥当,兄妹三个只等晚上焚香祭祖。
此时天已经快黑,宋榛平还在菜棚里伺候温湿度,宋梨云则带着小安在灶间做搅团。
这也是西北的一种小吃,还是马婶子教的。
几个土豆蒸熟后去皮,放在木头做的槽里,再用木锤反复搅打,直到打成土豆泥。
黑金最喜欢吃土豆。
此时看见好好的蒸土豆被打成泥团,气得在宋梨云身后比比划划,一双眼睛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
土豆泥经过反复捶打,已经变得黏稠筋道。
宋梨云又摘来新鲜的葱蒜,热锅起油,做成油泼蒜,再搁上切得细细的芫荽调成酱汁,只闻到就特别香,
穿着菊青小袄,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安凑到跟前来,吧唧一下嘴:“香!”
他现在对做吃食已经特别入迷,只可惜养了两月个子也没见高,力气也不够,好些东西都做不了。
韩明抱着一大摞敲打出花纹的纸钱从镇上回来,这些都是敬老堂的老人們帮忙准备的。
他才一进门,宋榛平这头就从后院出来,脸色苍白,眼睛红红好像还哭过。
院里摆上小桌,宋梨云把一应供品摆上,宋榛平在韩明的指点下手忙脚乱的点烛焚香,又拉着小安跪下。
兄弟俩都闷着头,等到纸钱化灰随风飘扬时,小安哇的哭出来。
宋榛平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流着。
父母死去十年,除下葬那一天,他都没有机会烧过一张纸,小安更是连坟地都没有去过。
在小石村,他跟小安就是牲口,牲口是不配有父母的,后奶说坟头晦气不许去,要是被她发现兄弟俩敢提死人就要挨打,更别说还要烧纸祭拜。
旁边宋梨云心中微酸,掂起几张纸钱放到旁边另烧一堆。
爸爸妈妈死了十年,她也没有烧过纸,只每次祭日时,默默在心中献上一束花。
现在看到这飘荡的纸灰和袅袅青烟,她仿佛看见的是沟通另一个世界的渠道,一种神奇的感觉笼罩全身。
她不知道在这个时空烧的祭品,自己那个世界能不能收到。
人界的苦难不同,在地下寂静世界,亡魂应该是在一起吧!
兄妹三个各自嘁嘁,祭拜后就连吃晚饭时气氛都有些低沉。
只便宜了贪嘴的黑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把搅团给吃光了,宋梨云都没有发现。
因为心情不佳,宋妹三个没有看书,都各自早早回房休息。
黑夜里,一惯寂静的碎金镇闪动着点点火光,那些都是祭奠亡魂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