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沅捧着杯子把水喝了,没有马上回答陆斐,而是说:“我在网上看到你们的发布会了。你的那一部分,是前年就在准备的那个,演算的时候数据看起来像个球形的那个,是不是?”
“是。”陆斐这样应着,没有催促他回到正题。
“有一次我不小心把过程重启了,害你多等了一个小时。”舒沅说,“我问你,如果我按到的不是重启,而是删除怎么办。你说没关系,你的数据都有备份。”
陆斐这一次没有接他的话题。
舒沅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贪得无厌的闯入者,明明就已经不受欢迎了,还要进一步的索求。
可是,他做不到无动无衷。
不管他上一次说得再决绝,说什么不会等陆斐回来了,实际上想要追上去的人,从来都只有他而已。
他小声地,卑微又隐晦地问陆斐:“别的东西,你还有备份吗。”
你对我的容忍。
你对我的感情。
还有备份吗。
房间的座机电话忽然响起,突兀得像催命一样,十分刺耳。
冥冥中有什么在打断他们的对话。
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用座机,有事都会手机联系。可能以为是酒店前台打来的电话,陆斐直接按了免提:“喂。”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带着笑:“回来了?我在猜你什么时候才发现。”
陆斐:“发现什么?”
那头是元加依,对方的语气听上去很熟稔,与多年相交的朋友没有什么区别。
“手机。”元加依说,“你的手机和我的一样,刚才吃完饭我顺手装自己口袋了,你没发现?”
陆斐神情没什么变化,只道:“我一会儿来找你拿。”
元加依笑了笑:“没事,我的外套还在你那里,我过来吧。”
舒沅听到这里想,外套果然不是陆斐的。
电话挂断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刚才的话题被打断,已经不适合再继续了,舒沅打破了沉默:“上次我差点也把手机弄丢了。”
陆斐说:“我知道。”
舒沅点了点头:“谢晓芒打电话给你,你没有去帮我拿。”
陆斐:“嗯,不方便。”
舒沅又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的自己看起来一定有点傻。
他又说:“我养了一只猫。上次在路口碰见你,我提在手里的那只就是它,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它不太听话,老是在你喜欢的那块羊毛地毯上尿尿,再过一段时间,等它不尿了,我只好把地毯扔了。”他似乎在询问陆斐的意见,“可以吗。”
陆斐说“你决定就好”。
舒沅又说:“你说要分手的那天,我在家里等你了,可是到了一直从下午等到了天黑,你也没回来。”
两人之间忽然平静下来的氛围让舒沅凭空多出了很多倾诉欲,一条一条地回忆他们分手后发生的事,都想讲给陆斐听。他说在俱乐部的那天,说“靳琛很讨厌,他靠过来的时候我觉得他身上好难闻,他还问我要新的电话号码”。
把这些都说完了以后,陆斐说:“我把表格发给你,回去以后你看了再做决定。”
好像长久的、迷蒙的梦境终于醒了。
舒沅在酒店等了陆斐几个小时,进门二十几分钟,就被迫从梦境里醒来了。
陆斐虽然冷酷,对他却还是算温柔的。
就算分手,他们之间也没有恶言相向的时候,他吵过闹过,陆斐保持的态度一如既往。
以前舒沅有多喜欢陆斐的这种理智宽容,现在就有多害怕。陆斐的心是一块漂亮的石头,失去了,就只会在别的地方发出冷硬的光。无论他如何想要把它捡回来全力拥抱,都捂不热了。
陆斐有请他离开的意思。
舒沅听得懂,因为元加依就要来了。
他重新看了看那件扶手上的外套,转头问陆斐:“你们上过床了吗。”
陆斐知道他在问什么,也没有要骗他意思,答道:“没有。”
舒沅又问:“那接吻呢。”
陆斐的语气很平静:“没有。”
舒沅又“哦”了声,问:“你牵过他的手了吗。”
舒沅这些问题的时候并没有哭,只是双眼通红,因为压抑得太凶,连鼻头都是红的。他皮肤白,一旦想哭或者哭过就非常明显,透出一种纯粹的、小朋友才会有的脆弱,让人不忍看到他露出任何难过的样子。
可是,随着陆斐的最后一个答案,眼泪便随着舒沅点头的动作掉落出来,迅速而凶猛。
陆斐的回答是:“牵过几次。”
元加依到房间来时,陆斐请他进门后就坐在沙发上,很难得地在失神。
房间里有一种咸湿的压抑感,透着悲伤。
桌上的水杯则显示着刚才有人来过。
水杯旁扔着一些皱巴巴的有些湿润的纸巾,用途不明。
陆斐接过元加依递过来的手机,说了句“谢谢”,用算不上热络与温和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几分钟前,有人崩溃地在他的沙发上嚎啕大哭,哭得很丑。
大概,和那天蹲在小区花园的模样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