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到了林家,便见一片混乱。寥寥几个下人根本忙不过来,人人脚不点地儿,恨不得多生出几双手、几只脚来。
屋子里隐隐传出女子的哭声来,悲戚异常。
章致拙夫妇到了正堂,瞧见林大娘一人坐在堂上,颇为疲累的样子,闭着眼,手抵着额角,不住地揉着。
“林大娘,事情如何了?轩哥儿在哪儿?”章致拙开口问道。
林大娘听见声音便睁开了眼,见是章致拙,叹了口气,又给二人倒了杯凉茶,才到:“轩哥儿还未缓过神来,在里屋发愣呢,徐氏去了,他心里不好受。孩子好好的,是个女孩儿。”
章致拙二人不敢让长辈给他俩倒茶,忙起身回礼,又道:“孩子没事也算是不幸中的幸事了,晚辈鲁莽,斗胆问一句,不知发生何事?怎突然变成了这样?”
林大娘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原本有神明亮的眼睛也累得黯淡下去,显了老态。她回道:“昨儿个下了大雨,家里人都有事儿出去了,徐氏屋里头的丫鬟不经心,偷跑出去了。家里没几个人,徐氏怕得不行,自个儿撑了伞往外头去,不慎摔了跤,血崩而死。”
章致拙夫妻对视一眼,皆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有些沉默。
林大娘浑身没力气似的,喝了口凉茶,又道:“雨大,稳婆也来得迟,血止不住了,眼看就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还是徐氏最后关头坚持要孩子生出来。”
林大娘有些不忍,又闭了闭眼,才说:“最后剖了她的肚子,才把孩子拿出来。”
章致拙二人也没想到,居然是如此惨烈的场景,这牺牲太大了。
正说着,林毅轩红着眼眶出来了。他一下子瘦了好些,原本红润饱满的脸,现在凹陷苍白,整个人的精神气就不同了,颓唐萎靡。
“孩子在哪?你怎让她一个人在屋里。”林大娘一看他没把孩子带在身边,便责怪了一句。
林毅轩一听见孩子,不自觉便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讥诮,说道:“我听闻拙哥儿来了,便出来看看。”
章致拙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林毅轩,印象里他都是微微带着笑意的,温润可亲。不似现在这般冷淡、这般不逊。
林大娘无法,只得回屋子里照看着孩子,刚刚出生的奶娃娃,让她一个人呆着可不行。
章致拙与林毅轩交谈了几句,好好宽慰了他一番。
林毅轩也没兴致说些什么,一直冷着脸,只听章致拙在耳边说话,偶尔点个头回应。
姜幼筠在一旁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毕竟人家刚丧妻,悲痛难忍也在情理之中。若是章致拙意外去世,她怕也是无心世事,更何况还要和人应酬寒暄了。
硬要求人家在亲人去世的悲痛之中还要保持风度、面面俱到,那才是不合适。
“也别跟我客气,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尽管喊我。”章致拙看出好友的心不在焉,也不多说,只能尽力帮帮他。
林毅轩这才回了神,歉意地露出一个笑。章致拙看着颇为心疼,这笑里全是满满的疲惫,苦楚万分。
章致拙克制地拍了拍他的肩,也无话可说,只能说句“节哀,保重身子”。
章致拙夫妻也没久坐,留下了一些仆从人手供林家使唤,便不再打扰,乘了马车回家。
“倒没见到那孩子,也不知轩哥儿有没有给她取名儿。”章致拙坐在马车里,吃着点心。
“想什么呢。孩子刚生,这几天最是危险,不能见外人,怕过了邪气,受不住。”姜幼筠白了他一眼。
章致拙也知道自己没常识了,他这不是没经验嘛。
姜幼筠沉思片刻,说道:“我老是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劲儿,嫂子怎好端端的在大雨天出门,还正巧家里都没人,连丫鬟也正巧在这时候偷懒。如此凑巧,难道真是天意吗?”
章致拙还在吃点心,一口一口不停,听见媳妇这样说,回道:“咱也不知道,若有内情,只看之后谁得利最多就行了。”
姜幼筠失笑道:“有时候人干坏事也不只是为了利益,便是一时激愤、或者只是出于泄愤,也有不少。”
章致拙点了点头,这样说也有理,人性复杂,还有图好玩就杀人的,真是千奇百怪。
说到底还是人家的事儿,他们也没证据,只是自己凭空想象。二人私底下说了一会儿,也就算了。
天色暗沉下来,厚重的云密密地压着,又有雨丝落下,淅淅沥沥。
林家仆从忙碌了一天,采买了粗麻布衣,白幡黄纸,将府上拾掇好了。
有了章致拙带来的人手帮忙,林大娘才能歇着喘口气儿。
妙姐儿在这时才从娘家报信回来,到了林家,向林大娘行了礼,便去屋里看小孩儿。
孩子还太小,奶娘便不经常抱她,只在一旁守着。
妙姐儿盯着孩子,伸出手指摸了摸她还皱皱的红皮肤,眼睛还没睁开呢。
没意思。妙姐儿突然感到一阵无聊乏味,吩咐奶娘好好照顾孩子后便出了门。
走在连廊下,妙姐儿看着林府的一景一物,廊上系了白布,风一吹便轻飘飘扬起。
吹起了她未团的长发,旖旎动人。
妙姐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