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刘嘉启闻言,躬身问道:“可是提到第二?”
官家笑了一声,道:“哪有这小气的,提到状元。”
刘嘉启一惊,纠结说道:“可这章致拙也太过年少了,前头两位都四十往上了。”
刘嘉启本不应该说这些,只他跟在官家身边久了,便也敢说几句。官家还就吃他这套,时常问些浅薄的问题,给官家逗个趣儿也好。
“无碍,便这样吧,章致拙年纪虽小,这策问做得可是不差,老练不输其他人。便是把卷子贴出去,也是实至名归,无人置啄。”官家慢悠悠喝了口茶,也不多解释什么。
这南北之争,向来得警惕。南方文气鼎盛,自古便出才子;北方就差了一着。这几年朝中大臣也多偏爱江南文风,以致前几年的状元都是南方人。
官家有心想扶一扶北方读书人,奈何确实技不如人,实在不好硬提。这北方读书人已有隐隐怨怼,若不平衡,迟早闹出事儿来。这回的章致拙文章学识不差,只年纪小些,也不是问题。
这南方读书人多进士,实际上和经济中心南移有关。
这里的大昭,自唐之后并未经过长期纷乱的五代十国,比较顺利便建立了新的中央集权帝国。同时统治者的励精图治也在客观上加快了经济中心南移的过程。
南方优越的地理位置,适宜的气候,繁茂的海运使得资本经济迅速累积,百姓家中也有了余钱。经济繁盛自然促进文化发展,南边读书人中能出更多的进士,这也不足为奇。
只大昭毕竟刚刚建立,还没满百年。前朝老牌世家被推翻,资本阶级刚刚进行了洗牌重建,新的阶级刚刚建立,尚未完成垄断统治。
这垄断不仅包括物质上的,同时也是文化上的。世家大族会有更多、更全的书籍、会有更优秀的老师,朝中会有更硬的关系等等。等到阶级矛盾激化,无法缓解时,便会爆发起义,推翻旧王朝,建立新王朝,再次重复这一过程。
如今阶级上升通道还未完全关闭,矛盾也还未激化。若是统治者能及时意识到这一问题,并采取相应手段进行缓解,可在一定程度上缓和这一矛盾。但这些措施说到底只能暂缓封建王朝的衰落,而不能彻底解决。
若要彻底解决矛盾,还要建立新的统治关系,不过这实在是太过遥远的,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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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便到了殿试放榜时候,章致拙同林毅轩好早便到了殿外等待。
礼部官员还召集了众生彩排,在皇宫圣人面前可不能出了岔子。
章致拙还想着到时名次公布,自己该怎么在万分激动的情况下,保持淡然的风度,如今这一彩排,早把信息泄露得一干二净了。
章致拙排在众人头一个,有些不是滋味儿,自己是状元吧,这可真是一点悬念都没有了。
时辰差不多到了,众贡生也都在自个儿的位置站定,等着官家传召。
章致拙心情也颇为激动,若是官家要召见他,他岂不是要和国家领导人交谈了,殊为难得啊。
前世,章致拙的大老板还真在大会上和当时的领导人亲切握了手,那张照片还挂在他们研究所显眼的位置,装点下门面。叫来宾一瞧,便知道他们研究所的分量。
“召新科贡士北直隶章致拙。”
章致拙闻言,淡定出列,这姿态,这仪表,谁瞧见都会自惭形秽。
站定,下跪,叩首,章致拙恭敬开口:“学生章致拙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官家瞧章致拙这玉树风姿,确实赏心悦目。
“平身,走近些,让朕瞧瞧。”
章致拙这才惊了,这还有附加节目要表演,排练时也没说啊。
无法,章致拙只得再走进些,微微抬头,眼眸低垂,不敢直视天颜。章致拙心里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前世看的宫斗剧,人家秀女选秀时也是这样的吧。
“果然好相貌,按理,你该是探花的。不过朕瞧你学问极好,若只按相貌便只给你探花,也不公平。这状元,你是实至名归的。”官家声音不大,淡淡说道。
章致拙深知多说多错,在这种微妙场合下,说什么都会被有心人做文章。
“学生惶恐,谢陛下抬爱。”
章致拙只回了这一句,便作不善言辞的模样。又回答了官家几个小问题,便退回队列中。
之后官家也没了兴致,冲礼部尚书姜康璞一点头,便先退了。
众大臣都知道章致拙是姜康璞家的女婿,纷纷不着痕迹地朝他看去,也不知是因何入了陛下的眼。
众生在殿外等了好久,章致拙被热烈的日头照得都有些困顿了,神思不属地站着。
好一会儿,鸿胪官才拿着圣旨,凝神展开,开始宣读。
“文宣四十七年,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一甲第一名,章致拙,赐进士及第。”
章致拙敛了敛神,按照排练的那般上前,在御道左侧跪下。
果然是状元,章致拙心里思量着,状元可直接入翰林院,也不必参加馆选,可以少考一场试了。
章致拙暗喜,又仔细听了林毅轩的名次,